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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金刚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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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乔大约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才叫出的那一声,半封闭的展馆内本就回声效果良好,这一来那叫声更显刺耳,别说馆内众人,就连附近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尖叫。

尚未走出多远的白砚琮和赵嵘玖自然也不例外。

二人对视一眼,都听出来了那叫声是刚才离开的费乔发出的。

好在为了方便展陈工作开展,纵酒园内临近明镜台的几个展馆都是暂时封闭的,没有游客聚集,也不至于引起更大的骚动。

赵嵘玖心中一动,当即想到了方才费乔身上萦绕的晦气,可他分明借着接过礼袋的机会替对方驱散了大半,短时间内晦气不会再聚集到要威胁费乔的命的地步,难道不过这么短短几步路,费乔又招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白砚琮倒是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费乔跑得太急摔了,没想到下一刻他的手机就响了,周曜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三爷,明镜台出事了,情况有些古怪。”

周曜打小一直跟在白砚琮身边,这么些年下来也把白三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学了五六分,如今他虽然极力克制,但语气中却仍然不免带上了几分焦灼,白砚琮当即明白事情不对。

“我马上过来。”

他收起手机,倒是还有闲心同赵嵘玖玩笑两句,“赵医生,我现在要去见外人了,你陪我一道去吧。”

他原以为赵嵘玖又会像刚才一样面红耳赤,不成想这次赵嵘玖却根本没思考这话的意思,点了点头,当即推着他往展馆的方向走去。

白砚琮的指尖轻轻挠了挠搭在腿上的薄毯。

到了展馆前,白砚琮才明白周曜说的“古怪”是什么意思。

整座明镜台馆门窗紧闭,从外推根本推不开,其他人试着从门窗缝里张望,却发现视野中竟诡异地是一片模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几个巡逻的保安闻声赶来,已经试过了联合撞门和破窗的方法,却丝毫不起作用;更令众人奇怪的是,屋内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种情况,按常理来说,这么多人忽然被关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哪怕都是思维清楚的成年人,谈不上苦恼喊叫,拍门呼救总是做得到的,但如今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们,除了最先那一声尖锐的女声,也听不见里面任何响动,谁都不知道屋内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周曜见白砚琮出现,连忙疾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三爷,我们试过打电话,里面的人手机都打不通,显示不在服务区。可是卓航在里面,我刚才还和他通了电话。”

卓航就是纵酒园安保工作的总负责人,因为之前出了事,他这几天也是半步不离明镜台,生怕再出什么纰漏。

白砚琮点了点头,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过去看看。”

周曜原本想接手,可看那位赵医生半点没有把轮椅推手让给自己的意思,再看白砚琮也没反驳,便垂手跟在了一旁。

相较于白砚琮的淡定,赵嵘玖却是面色微沉。

眼前那座佛教展馆已经成为了金黑二色交织的牢笼,金色佛光牢牢覆盖住整座展馆,内中的晦气张牙舞爪,甚至隐隐有寓意着死亡的煞气想要破笼而出。

再想到之前费乔身上铺天盖地的浓郁黑气,赵嵘玖暗忖,怕是对方在馆内冲撞了什么,神佛震怒才有此场景。

赵嵘玖之前在费和安的带领下将整座展馆看了一遍,知道馆中文物皆是真品,且还有不少塑像在进入博物馆前一直受香火供奉,自然生出了佛灵,如今佛光大盛,显然是晦气太过,激出了佛光要将之剿灭。

若只有晦气倒也容易,可偏偏展馆中还有不少大活人在,晦气转煞,与人命相连,稍有不慎就会出事。

如今现场都是普通人,赵嵘玖自然不能让无辜之人牵涉其中,他五指收紧,一时间也顾不得是不是会暴露自己不是医生的事情了,弯腰在白砚琮身边低声道:“白先生,我上去看看。”

“赵医生,这……”周曜想说这情况实在奇怪,保卫组的几个彪形大汉都撞不开紧闭的大门,赵嵘玖上去能看出什么究竟?

白砚琮却抬手止住了周曜的未尽之言,他朝赵嵘玖点了点头,“麻烦赵医生了。”

赵嵘玖当即上前,抬手在雕花木门上用力推了推,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的阴邪煞气益发张狂,恐怕已经吸食了活人生机,所以才能与佛光僵持这么久,也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撑得祝

纵酒园的前身就是白家祖宅园林,内中各处展馆也是依托原有的建筑加以修缮改装而成,这展馆也不例外,馆门是雕花的木门,赵嵘玖五指收拢,像是抓了一把空气在掌心,然后他蹲下/身,在门缝处张开了手指。

旁边的保安已经商量着取了工具过来,打算直接把门破开,可他们还没走近,就看见那位赵医生好像往门缝里按了什么东西进去,又抓住门闩推了推,方才几人合力都撞不开的大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对方推开了。

赵嵘玖站起身,解释了一句,“这门里的门闩被人套上了,我刚好会开。”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现代有坚实的防盗门防盗锁,古代也有构思奇巧的榫卯锁,譬如有“莫奈何”之称的鲁班锁,单凭榫卯相连便能将几块木头拼得严丝合缝,寻常人若是不得要领,根本无法拆开。

纵酒园是老建筑,几乎每间屋子都有榫卯锁,赵嵘玖这个解释倒算合理,虽然大家不明白他一个医生怎么会开这种古老的榫卯锁,但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业余爱好呢。

赵嵘玖站在门口往里望了一圈,屋内众人都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周身被晦气缠绕,还有几个人眉心一片乌黑,显然是被吞噬了生机。

而这屋里黑气最甚的地方,则是费乔所在之处。

先前踩着八厘米高跟鞋都能走得摇曳生姿的姑娘,此刻却仪态全无地瘫坐在地上,不断拍打着手臂,口中更不时发出尖叫,“火!好大的火1

在门外的其他人看不到屋内游蛇一般飞窜的晦气,更瞧不见费乔身上有什么火,瞧见赵嵘玖打开门后都挤在门边,见到费乔这般姿态都有些惊愕,赵嵘玖趁无人注意,并起右手两指,飞快地在身边画下了一道符篆。

无人可见,他周身光芒大盛,较之尚显温和的佛光度化,来自于赵嵘玖身上的白光如利剑出鞘,毫不留情地将晦气斩杀殆荆

“他们这是怎么了?”

其他人回过神来,连忙冲了进去,有人去叫醒呆愣的工作人员,有人去搀扶哭闹不止的费乔。

旁人瞧不见,赵嵘玖却清楚看到费乔周身的确有火焰燃烧,那是金刚火,烧灼是她周身浓郁的晦气,也不会伤害到普通人,赵嵘玖便没有贸然插手,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只会开门”的医生。

周曜和卓航当即跟进去检查了一番,费和安等人已经清醒了过来,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只是看到女儿的模样,费和安当即就慌了,跑过去扶住费乔,连声叫着她的名字。

费乔双眼无神,涕泪交加,哪还有平日半点大小姐的模样,边上有几个保安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这该不是中邪了吧……”

费和安平日里也算是个运筹帷幄的人物了,可眼下见宝贝女儿出事,一时间将什么冷静思考都丢到了一边,抬头时恰好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赵嵘玖,他顿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声音还有些发抖,“赵医生,赵医生你看看我女儿啊,她这是怎么了?”

赵嵘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白砚琮,见对方冲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上前。

他让费和安把费乔扶住,自己则拿出了两枚银针,扎在了费乔的风池穴上。

他一面扎针,还不忘树立自己的医生人设,“头目风池主,费小姐眼下是肝火燥郁,风邪入脑,扎一针就好了,费总不必担心。”

看着赵嵘玖施针,白砚琮原本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的手指微顿,他看了周曜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低下头来,“三爷。”

“你看一看,赵医生手上的针是不是在闪光。”

虽说是疑问句,但白砚琮的语气却十分笃定,周曜立刻抬眼看去,却愣是没瞧出什么闪光来,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三爷这算不算是网上那些人说的“看到喜欢的人会发光”,毕竟他跟在白砚琮身边这么多年,可从来没看到过他对刚认识的人这么和颜悦色过。

周曜犹豫了一下,“我没看出来,可能……不是对的人?”

白砚琮一愣,倒是忍不住笑了笑,“你最近又看什么电视剧了?”

“□□爱情故事。”周曜小声说。

白砚琮以手掩口轻咳一声,“算了,推我过去。”

周曜没看见,但他分明看得清楚,银针上的光泽不是他眼花,也不是光线照射所致,是那银针本身就在发光。

他记得当日赵嵘玖用金针为他针灸时,针上也有极其相似的白色光泽,当时他还奇怪,可如今看来,难道是他用的针都这么独特?

两人不过闲聊两句的功夫,费乔已经逐渐恢复了神智,只是神情仍然有些惊恐,显然是心有余悸。

她慌乱无措地抓住费和安的手臂,嘴唇都在发抖,“爸爸,爸爸……好多火,金刚活了1

这番颠三倒四的话旁人自然听不懂,可刚被周曜推过来的白砚琮却心念电转,和赵嵘玖一同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尊金刚像。

红铜镀金的金刚斜披帛带飘扬,双手自然垂落,右手结印左手持杵,姿态一如往常,可往日那双慈悲低敛的眉目此刻却霍然圆睁,眼中怒意盎然,仿佛下一刻便要将一切邪祟斩杀。

好在众人都被费乔的异状吸引了过来,没人注意这个小细节,白砚琮无暇思索这尊金刚像的眼睛怎么会突然改变,只立刻要求所有人迅速撤出明镜台。

展厅刚才发生的诡异场景还历历在目,众人都忙不迭地照做了,赵嵘玖也迅速起身,看似为人善后,实则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那尊金刚像。

岁月漫长,纵然精心呵护,金刚像周身的金箔仍然不可避免地脱落,但双眼上镀的金箔却还保存良好,当赵嵘玖挡在展柜前时,那金箔光泽微微闪动,片刻后,金刚像重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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