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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金刚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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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接连出事,偏偏还是专放佛教文物的明镜台——纵酒园内不少听闻风声的员工心中不免都有些犯嘀咕,还有人私底下跑去问周曜,这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需不需要请几个高僧来念经。

周曜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少传这些风言风语,真要是一屋子佛祖菩萨都镇不住的东西,哪个高僧来念经有用?”

对方一想这话倒也合理,就听周曜又说:“再说了,纵酒园请高僧来念经驱邪,你是想打着官方的名头搞封建迷信?再说了,这也不是搞民俗传承的时间,平时传点真真假假的故事就行了,真要这么搞,社会主义给你发的工资还要不要了。”

对方笑嘻嘻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您老说的对,我闭嘴。”

“行啦,好好工作。”周曜笑着拍了拍那人肩膀,“明天就要正式开展了,咱们工作都仔细点,别出问题。”

白砚琮虽然正遵照医嘱静养,但这种重大展览开幕他还是必须出席的,哪怕不上去讲话,就在旁边当个吉祥物也得意思意思。

周曜整理了一些明天要用的资料给白砚琮送去,敲门后进去一看,好么,这才几天时间,赵医生居然已经可以和三爷坐在一起吃早餐了?

小院的葡萄花架下,白砚琮和赵嵘玖对坐石桌两方,桌上放着几样小菜和一盅热气腾腾的杂粮粥。

周曜不着痕迹地把赵嵘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单就外形来说的确称得上是俊朗,不过三爷并不是那等随意被美色迷眼的人,那就证明赵医生的确医术高超,三爷惜才,所以才格外看重他。

周曜心思转了一圈,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往日这个点白砚琮应该已经吃过早饭了,今天却晚了些,他原打算稍后再来,白砚琮却让他留下。

“你要不要再吃点?今早的金丝卷不错。”

白砚琮说着,打算放下碗筷去接文件。

他昨晚睡得格外香甜,连生物钟仿佛都受影响了,原本习惯早起的自己居然赖了近一个小时的床,甚至到赵嵘玖来送药时他都还不想起,是赵医生说空腹吃药不好,又替他端了早饭来,他干脆就留人一起吃了。

见他要去拿文件,赵嵘玖抬手微微一挡,“白先生,不如先吃完饭再看。”

周曜也跟着点头,把文件放到一边,自己跟着坐下舀了半碗粥,又拿公筷挑了一筷子小菜到白砚琮面前的碟子里,“三爷,先吃饭,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身体重要。”

两人的语气仿佛在教导不听话的小朋友要好好吃饭,白砚琮哭笑不得,只好又用了半碗粥。

吃过饭后,白砚琮和周曜谈起了公事,赵嵘玖则十分自然地将桌上碗筷收拾端走了,眼瞧着赵嵘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周曜收了声,看向白砚琮,“这赵医生倒是……”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词语,想说这人动作顺畅得挺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只是听上去又不是什么好话。

白砚琮翻过一页文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赵医生怎么了?很可爱吗?”

周曜语塞,见白砚琮的神色并不像是玩笑,只得斟酌着道:“是吧……”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哪里当得起“可爱”二字。

不曾想话音未落,白砚琮却抬起了头,一脸惊诧地看着周曜:“你觉得他可爱?”

周曜哭笑不得,“三爷,你这是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

“你猜。”白砚琮也笑了笑。

这回,周曜听出来他是开玩笑了,求饶道:“三爷,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不过……我觉得是。”白砚琮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是。”

周曜有些吃惊,他是打小就被白砚琮从孤儿院里带出来跟在身边的人,这二十多年可从没听白砚琮夸过谁一句“可爱”。

“三爷,你不会是……不能够吧?你喜欢赵医生那一款的?”

白砚琮想也不想地否定了,“不是。”

听到否定的回答,周曜才松了一口气,不曾想白砚琮下一句便是——

“不是那一款,只是那一个,我只想追那一个。”

说罢,白砚琮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难得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目光。

实际上周曜一直觉得白砚琮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曾好奇过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动一下凡心,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认识不过数日的医生。

这令人意外却好像又理所当然,周曜作为下属和朋友,无条件支持白砚琮的一切决定,不过再看到赵嵘玖的时候,眼神中不免也多了几分好奇。

这人到底是好在哪里,居然能让清心寡欲二十多年的白三爷动心?

带着这分好奇,周曜再和赵嵘玖打交道时不免也藏了几分探究。

赵嵘玖把新开好的药方递给周曜,接触到对方好奇意味十足的眼神,心中莫名,却听周曜问道:“赵医生,你到明德市呆这么久,恋人不会跟你闹脾气吗?”

赵嵘玖楞了一下,“恋人?我没有。”

周曜这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以白三爷的性格,绝不屑于向已有伴侣的人动心,既然能说出来“想追”,必然是已经确认过,所以是他自己想多了,当下朝着赵嵘玖一笑,“嗨,我就是好奇一问,别介意。”

赵嵘玖微微点头,目送周曜离开,脑中却不期然闪过白砚琮的脸。

……他记得白三爷明日要早起,可不能再睡过头,今晚燃的安神香得换一味香料了。

入夜后,纵酒园内仍旧灯火通明,众人为了第二天的开幕仪式忙碌不停,在做最后的排查和准备,白砚琮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又因为他如今尚在养病,离不得医生,于是便顺理成章地由赵嵘玖推着他在园中四处游走。

赵嵘玖到纵酒园数日,除了第一天进来时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这还是头一次仔细参观这座园子,见园中处处布置都透着精巧心意,不免夸了几句。

白砚琮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赵嵘玖觉得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当时白砚琮对那尊寂静金刚像浑不在意一般,对于园中那些或价值连城或巧夺天工的文物,白砚琮都是一视同仁,全都不在乎。

而这种表现似乎又并不只是因为他见惯了这些宝贝,赵嵘玖从他的笑声中隐约听出了一丝反感。

“白先生似乎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赵嵘玖问道。

白砚琮搭在轮椅扶手上随意敲击的手指稍稍一滞,下一刻又动作如常,他偏头看向赵嵘玖,“我可是这纵酒园的馆长,赵医生怎么这样说我?”

倒是没有反驳赵嵘玖的话。

赵嵘玖却在心中暗道了一声难怪。

他原就有些不解,当日他去明镜台馆中走了一圈,虽然现场只摆放了部分文物,但里面件件都是真品,曾受万千烟火供奉,至今仍有佛光闪烁,按理说白砚琮天天呆在这样的地方,本不该那么容易被邪祟侵蚀。

但如今他明白了,白夫人说的不是假话,这位白三爷不喜鬼神之说,甚至根本就不信。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诸神所藏之处不在天界,而在人心,俗话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外如是,白砚琮根本就不相信神佛,在他的世界中自然没有佛,也就得不到佛光庇佑。

费乔当日被人设计,不自觉地招来大量晦气,可因为她几乎日日出入明镜台馆,所以虽险象环生但并未危及性命,想来其他人也是如此,或多或少心中都对鬼神存有一分敬畏,才免了危机,独独这位白三爷不信邪,阴差阳错着了道。

只是既然如此,白砚琮当日怎么又能看到金刚睁眼呢?

赵嵘玖正在思索,却听白砚琮又笑了一声,道:“不过我接手这纵酒园几年,赵医生是头一个说我……不太喜欢这些东西的。”

“抱歉,我……”赵嵘玖自知失言,他本也不是这么说话的人,只是大概与白砚琮相处起来实在轻松随意,竟然忘了自己与他相识不过数日,此话实在显得交浅言深。

“不用道歉——赵医生,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白砚琮笑了笑,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半点没有责怪之意。

——又来了。

赵嵘玖单手握住轮椅,另一只手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他这二十多年一直活得按部就班,一边跟着老主持和老道长学本事,一边像正常的孩子一样读书长大,庙里都是清修的和尚居士,他读书时又习惯独来独往,游离在群体之外——所以,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被人这样言辞暧昧对待的体验。

赵嵘玖并不认为这些话应该像“今天你吃了吗”一样随意发生在两个成年男人之间,也并不认为这位白三爷真的会在这么短短几日内就对他情根深种。

他虽然不曾有过感情经历,但这些年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只觉得感情总应该被更慎重的对待。

赵嵘玖低声问道:“白先生,你可有爱人?”

白砚琮原以为这位医生还会像之前一样被自己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于是摇了摇头。

“那……白先生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以后你有了爱人,对方知道你曾对其他人说过一些过于亲近的话,也许会因此而不快甚至心生罅隙。”赵嵘玖慢慢说着,他不想把话说得对太难听,试图在不激怒白砚琮的前提下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人都是有独占欲的,我想白先生也不例外,你可能也不会喜欢自己的爱人对别人这样吧?”

白砚琮略有些惊奇地睁圆了眼睛看向赵嵘玖,他反问对方,“所以你呢?赵医生,你会保证自己在遇到爱人之前,不对任何人亲近吗?”

赵嵘玖倒是从未考虑过这点,或者说他从未考虑过开展一段感情,他认同爱的伟大,却并不意味着自己要投入这份伟大中去,他有他的使命,他的计划,而这使命和计划中,都没有多出一个人的打算。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

白砚琮单手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赵医生的意思是,哪怕只是嘴上说说,也是对自己未来的爱人的不忠……嗯,怎么说呢,口头不正经也是不正经,嘴上撩人和行动上撩人其实没多大差别,对吗?”

“在我看来,是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到了后院,赵嵘玖客居的小院就在白砚琮的院子旁边,中间只隔了一道紫藤萝画廊。

白砚琮抬手握住轮椅,“我明白了,赵医生尽可以放心,我会是一个好病人的。”

赵嵘玖见状,松开了握住轮椅的手,他原本就担心,旁人都说白砚琮为人喜怒不定,恐怕会因为自己拒绝的态度而发火,甚至借故在治疗上出什么气,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狭隘了,白三爷为人磊落,并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白砚琮自己推着轮椅往院内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停下,转向赵嵘玖的方向,“赵医生——”

正往自己住处走去的赵嵘玖顿步,还以为白砚琮有什么正事要说,便扭头走了回去。

“赵医生,你说我以后的爱人或许会因为我对他人言语亲近而感到不快——”白砚琮的神情十分认真,“可你怎么知道,我以后的爱人不是你呢?”

赵嵘玖脚下不慎踩到一块小圆石头,险些没跌个趔趄。

见状,白砚琮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等赵嵘玖的回答,推着轮椅就回了屋子。

“喵呜。”一只雪白的小猫从墙角蹿出来,蹲在赵嵘玖身边喵喵叫起来,发现这个人只是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动,既不给自己顺毛,也不给自己食物,于是不开心地挠了一把赵嵘玖的裤脚,掉头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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