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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怨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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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赵嵘玖的关系拉近,白砚琮心情大好,连带着看那口青花罐也顺眼了许多,他自幼长在纵酒园,接触的文物比寻常人见过的还多,相关知识储备可谓十分丰富,便给赵嵘玖轻声介绍起来,比拍卖师讲得还头头是道。

“……这罐上的鬼谷子下山图纹样,蓝本为元至治年间建安虞氏刊印的《新刊全相平话乐毅士图齐七国后集》中的插图,这书现今全球只有日本内阁文库藏有一本,故而珍稀非常。”

赵嵘玖能凭借望气的本事看出这罐子是真品,却不了解其中原委,此刻听白砚琮将这罐子的故事娓娓道来,听得专注,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

不知不觉间,初时进门时分坐沙发两端的人已经靠得越来越近,中间相隔的距离早已达到了堪称亲密的标准。

几个保镖在他们后面看得啧啧称奇,哪怕被称为“贴身保镖”的他们也没资格离白砚琮这么近,看来这位“医生”真的过不久就要变“先生”了。

在他们看来,自家三爷喜欢的,那定然是好的,至于赵嵘玖拒绝白砚琮的可能性,这几人则完全没想过——

白三爷这样的人物,谁能拒绝他?

在护短这上面,白家内外都是出奇的一致,帮亲不帮理的典型。

在鉴赏师细致地用放大镜把瓶身的花纹展示给众人看了以后,竞价正式开始。

元青花的价值毋庸赘言,现场叫价的情况也十分热闹,每次加价几乎都是按着十万甚至二十万地往上翻。

拍卖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白砚琮他们所在的包厢,方才她接到消息,说尽可能把这口元青花留给那个包厢的客人,但眼下价格已经叫到了一亿五千万,对方却依然不动如山,这是临时又反悔了不成?

她心中犹疑,却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拍卖工作,又一轮竞价后,赵嵘玖举牌了。

“一亿七千万。”

赵嵘玖不懂拍卖之道,但他身旁却坐着德思的幕后大老板,若是白砚琮说他不懂拍卖,那在场的就没一个人懂了。

他不再要求替赵嵘玖拍下这口元青花,而是在一旁点拨他出价,像元青花这样的宝贝,起先要慢慢加价,几轮下去以后,再留下的竞拍者寥寥无几,等到这时候再一口加到逼近自己心理预期的最高价,加价骤然升高,其他人就会犹豫要不要跟,此时就能比较容易地拿下拍品。

拍卖一行,打的就是心理战。

当然,丰厚的身家也必不可少,否则竞价两轮就囊中羞涩,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加价。

赵嵘玖从善如流,竞价到后期,只有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鹤发老者还在和他竞拍,白砚琮也被激起了些许兴致,眼看着竞价到了高/潮,而赵嵘玖又迟迟未出价,生怕他错过这个机会,竟抬手握住了赵嵘玖的手腕晃了晃,“快出价。”

若让其他人知道,冷淡得仿佛随时要成仙一样的白三爷竟然也会有这么主动靠近其他人的时刻,想来是要惊掉下巴,不过眼下赵嵘玖要考虑的却不是这个,他只觉得被白砚琮握住的手腕处像是着了火一样,烫得他脑袋一阵发晕。

“两亿一千万1

他勉力克制,方才让思维清醒几分,回过神来后立刻叫了价,这次无人同他竞拍了,拍卖师一锤定音,元青花以两亿一千万的高价成拍。

白砚琮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缩回了手,诚心诚意地同赵嵘玖说了一句抱歉。

他现在是在很认真地追求赵医生,并不打算耍什么小伎俩占对方便宜,虽说两个人都是男人,握下手腕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白砚琮是什么人,连和旁人握个手都要戴手套的洁癖,这样的接触对他来说算是极为亲近了。

大约是因为赵医生天天给他治疗,总是触碰自己,所以自己心理上已经接受了亲近对方?白砚琮这么想着,一时间没注意到赵嵘玖通红的耳朵。

作为今晚的压轴拍品,元青花一出,后面的压台拍品就显得不那么亮眼了,最后,两枚田黄印章以三十万的价格被一位女士拿下,也算是给这场秋拍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赵嵘玖作为今晚的最大金主,自然是被总经理恭敬请去楼上的vip室进行交易,白砚琮叫了两个保镖跟上他,赵嵘玖知道他一番好意,便没有拒绝。

这一晚原本就该如此宁静结束,没想到赵嵘玖带着那个元青花罐出门时,却遇上了来找茬的。

德思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但被赵嵘玖婉拒了,他看中的不是罐子,是罐子里的东西,若非直接提在手里实在太招摇,他甚至根本不想让人包装。

两个保镖在旁边看得也是心中称奇,这位赵医生刷卡两个亿,眼睛都不眨一下,对待拍下来的这口元青花也只当是个寻常罐子,这般气量实非常人,难怪他们三爷喜欢。

三人带着包装好的元青花走到电梯口,恰好和另一位顾客遇上了。

那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套高定西服,衬衫却随意扯开了领口,露出麦色肌肤,头发也用发胶抓了造型,虽然眉眼间带着几分轻浮气息,但那张面皮倒算是过得去。

但赵嵘玖抬眼一看,这人眼下青黑双眼无神,想来是纵欲过度,且周身清气稀薄,估计还做过什么亏心事,只怕近来霉运缠身。

这人也是今晚竞拍元青花罐的人之一,他今晚只拍了一副字帖,此刻看见赵嵘玖抱着盒子出来,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

“你是白砚琮身边的人?”年轻男人看了看左右跟着的两个保镖,又看了看赵嵘玖,猜测他是替白砚琮来拿拍品的,完全不认为这个人是能出高价拍下元青花的主顾。

他上下打量的视线不怀好意,赵嵘玖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并不打算多言,一个保镖则毫不客气地上前格开了他,且不论赵嵘玖到底会不会成为三爷的另一半,如今他是三爷的医生,他们自然要替三爷把人看好了,若是被白砚琮知道赵医生当着他们的面让人轻视了,他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他们家在明德的地位也不低,虽说他是不敢对上白砚琮,可白砚琮身边的人还没资格让他恭恭敬敬地对待,何况这不过两个保镖和一个小情儿?

他舔了舔后牙槽,“呵,我还以为白砚琮真是个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原来是爱玩男人……”

赵嵘玖微微蹙眉,这人语气间对白砚琮充满轻蔑与恶意,他无意和这人打口舌官司,托着盒子的右手却轻轻一动,借着盒子的遮掩打了个手势。

恰在此刻,周曜推着白砚琮从走廊拐角处走了过来。

年轻男人没料到白砚琮竟还在楼上,当下面色一白,他不过是今晚奉父亲的命令过来,却没能拍下元青花,眼下想图个口舌之快发发火,却没想真的和白砚琮杠上,当即朝对方笑了笑,开口还叫得十分亲昵,“砚琮,没想到咱们能在这儿遇上埃”

白砚琮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反而是冲着赵嵘玖温和一笑,“东西拿好了?咱们走吧。”

那人面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当面对白砚琮口出不逊,只能灰溜溜地走到一旁,眼瞧着一行人下了电梯,方才啐了一口,“不过是个瘫子罢了,逞什么威风1

他掂了掂手里的字画,这是他拍下来给他家老爷子贺寿的东西,想来有了这个,老爹的脸上总能好看些,自己就能多讨点零花钱了。

年轻男人这么想着,迈步进了电梯,转身去按按钮时,却忽然在冰冷的不锈钢面板上看到自己身后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他心头一突,下一刻电梯内灯光骤然黑暗,他只觉一双冰冷刺骨的手环上了自己的脖子,唬得他惊叫连连,差点吓得背过气去,直到电梯停在一楼,电梯内才重新恢复光明。

等他回过神来去找德思要个说法的时候,才从监控里看到电梯内部分明一切正常,反倒是他自己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得翻起了白眼,仿佛要活生生掐死自己似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上车后,白砚琮歉意地看向赵嵘玖,“刚才那人是我读书时的朋友,素来没脑子,你别在意他的话。”

“读书时的朋友?”

白砚琮点了点头,“他出国后,我们就没再联系过。”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赵嵘玖说:“赵医生知道为什么吗?”

赵嵘玖问道:“为什么?”他看那人身上隐有贵气,想来是家族荫蔽,大约家世不差,据他所知,上流社会的圈层划分很严格,这些人也都有一套默认的交友规则,这人既然读书时和白砚琮是朋友,现在也理当关系不是太差才对。

“他出国以后追求‘自由’,私生活太乱。”白砚琮靠近了些赵嵘玖,仿佛宽敞的后座很拥挤似的。“人以类聚,我无法认同他将被原始/欲/望/支配还自称开放的观念,他也无法认同我想追求专一感情的想法,彼此观念不同。”

赵嵘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白砚琮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其实若只是观念不同,当个点头之交也可以,大家互不干涉也能相安无事,世界之大,没必要非得所有看法都一样才行。可他偏要有事没事撺掇我去夜店之类的地方,动不动就说我是上个世纪的刻板老古董,思维僵化。我看既然道不同,那也不必强求做朋友了。”

赵嵘玖点了点头,就听白砚琮笑问道:“那么赵医生呢,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是个老古董?”

“如果白先生是的话,那我应该也是老古董了。”赵嵘玖笑了笑,虽然从未考虑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但他也无法认同单纯被下/半/身/支配的情/欲。

白砚琮便不说话了,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赵嵘玖,唇角笑意温和。

哪怕他不说话,赵嵘玖也能从对方那双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读出潜台词——我们道相同,很该一起为谋。

他正在邀请他,当他的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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