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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存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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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在百姓的眼里是晦气的,在花柏栀眼里也是,可在这时却是她最喜欢的地方。纵使在去往自己住的那间牢房的路程上,有哭天喊地的冤枉,有难听的污言秽语,甚至有“恭喜”她入狱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可她没有一点在意,甚至希望这些声音能盖过她脑海中祝福的声音。

可自欺欺人太难了,欢乐与责难根本不会两两抵消,欢乐就是欢乐,痛苦就是痛苦,它们的楚河汉界是那样泾渭分明。

在牢房里看到扶摇并不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凝视着她,仿佛自己成了旁观的人,看到了她和元恩薰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故事,原来作为旁观者看到这些往事的时候才清楚的发现,她们之间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痛苦多于快乐。

花柏栀缓缓走向扶摇,轻轻的抱着她,突如起来的拥抱让扶摇的身子有些僵硬,花柏栀似乎察觉到了,拥抱的力度更轻了,有那么一瞬间扶摇觉得自己是被一块轻纱给拥住了。

等了许久,耳边没有被遗弃的啜泣,只有温暖平缓的呼吸。待得扶摇抬手回拥这个人之后,才听到花柏栀说,“你们都比我了解她”。

扶摇的手握成拳,紧了紧,她能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时还在牢房里的自己,“我……”只是怀揣一点儿希望罢了。

花柏栀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讲话,“我明白的,你是真的想祝福我,也是真的不想我离开,这个时候我最能明白你呢”。

最后一句话,有些带笑,发自内心的嘲讽自己曾经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谢谢你”

“对不起”

花柏栀没再说什么,扶摇也没问她的谢谢和对不起是何意,或许谢谢二字她能明白,但对不起三个字花柏栀说过太多次了,唯独这次她似乎不能理解。

入赘就是上门女婿,倒插门,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要被嘲笑的抬不起头,可是对象换成杨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祝贺。不为什么,就因为杨帆的家世,杨帆的能力,杨帆的地位,更因为他的专情。

轮番的敬酒,让杨帆的身体和心都有些飘飘然,尤其是以胜利者的姿势击溃了花柏栀这个碍眼的人。但不多时,耳边就传来一声“记住自己的身份”,一句话让他不敢造次。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是了,他警告花柏栀记住自己的身份,却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最该记住身份,不能僭越的人。花柏栀或许已经得到了元恩薰的心,可成为元恩薰丈夫的他却被警告连她衣角都不能碰。他哪里来的资格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别人,大放厥词呢。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对杨帆来说却是个每分每秒都受着折磨的事。杨帆不在乎元恩薰的心曾经属于谁,因为就同花柏栀所说的他觉得自己了解元恩薰,一直觉得她是个守三纲五常的女人,只要成了婚,得到了她的身体还愁得不到她的心。

可掀开元恩薰红盖头之后,杨帆就愣住了,这是他喜欢了近二十年的女人,此时此刻如此娇媚他又如何不能动心,只要他们都不说谁又会知道他们的闺房之乐呢?孩子可以不要,反正也不会跟他姓杨。

打定主意,杨帆就有些情迷的想去亲元恩薰。但元恩薰又哪能如他的意,本就是迫于无奈的婚姻,虽然有那么些时日想着待得成婚之后便忘了过去,重新开始。可看着一个男子略微粗鲁的欺身而来时,她满心满眼想到的只有花柏栀这个女子。带着不耐和憎恶的心情单手抵住了杨帆的肩膀,不让他靠近一丁半点。

杨帆不明所以的看着刚才还十分乖巧的新娘子,此刻却板着一张冷漠的脸看着他,杨帆只以为是她向来的表情,以为那只撑住他的手是她的情趣,不管不顾的又想元恩薰脸颊亲吻而去。

元恩薰皱着眉推了他一把,杨帆就坐在了地板上,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元恩薰,他有些懵,元恩薰却是目光淡漠,声音不掺杂半点儿情绪的说道,“给我些时间”。

“今日太晚了,有些话我们明天再说”,元恩薰留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这个为了她成婚装点的院子,小七神色凝重的等在外头,看到元恩薰出来才松了口气,不多时又提起来了,如今她家小姐成婚了,她当然希望她家能忘记花柏栀重新开始,和新姑爷琴瑟和鸣。但和花柏栀相处久了,她又不希望她家小姐对花柏栀这么冷酷无情。

跟着元恩薰回到了常住的院子后,小七想着新的院子想必日后就会成为新姑爷常住的地方,而小姐想必也不愿意再踏入这里半步了吧。

夜里,元恩薰始终无法入眠,当初是她和花柏栀索要十里红妆,只待她青丝馆正。那时候的花柏栀的眼中的流光溢彩是她在这世上最想要的承诺。现如今她却反悔了,心口似乎有个人拿着把锤子在狠狠敲击,始终都无法平复。

如果当时自己可以抗住一时的感情,不说出那种充满希望的话,或许她们都不会那么痛苦。无论是殿前抗旨,还是送信承诺私奔,花柏栀都在一一兑现只为了当初她说的话和那段她承诺的感情。

那封信,她不敢看。她怕会后悔。

不知不觉自己走到了浮生阁,自从花柏栀搬走之后,元恩薰总是会来这里坐坐,整座府邸唯独这里是花柏栀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自从元恩薰被赐婚后,药酌似有一股怒气般从这里搬走了,住在这里独有元博风罢了。

也是当然的吧,药酌也是花柏栀的师傅呢。

那时候,花柏栀说起她的故乡时总是带着些许沉重些许欢快,哪里知道元恩薰虽然觉得遥远却也是心生向往。看着花柏栀将这书房装点的别具一格的样子,她似乎能看到窥到她曾经的生活中心,每次看到都要花柏栀讲一下她过往的生活。而花柏栀总是无奈的挑着好玩的给她讲。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剩下的都是欢快的让她流泪的回忆。

走了几步,把那几本书拿开,打开里边的暗格,取出里面的画卷。花柏栀从来没有告诉她这里有暗格,暗格藏着什么,是她遺了暗卫去探听花柏栀总是一个人呆在书房在书房里做什么的,不是为了监视,就是想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柏栀在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画卷上的自己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些鲜活的表情,每次问花柏栀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花柏栀总说看你好看啊。上面还有花柏栀的题的诗,从明媚到失落再到豁然开朗的兴奋,最后一张是花柏栀拿着杆秤挑开了她的盖头的的画,看到花柏栀侧脸上挂着无法隐藏的笑容,连眉眼都弯了。

那画上右边提着的是她当日问花柏栀的话:待你青丝馆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左边写着花柏栀的回答: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元恩薰的心疼痛如刀割,豆大的泪珠随着脸颊滴落在画上自己低眉含羞的脸上,一下就晕开了墨色,元恩薰立即用袖子去擦,滴落的泪水散开在纸上,模糊了自己整张脸。这样的结局太痛苦了,嘴里颤抖着念着花柏栀的名字,心扉的疼痛再难自抑,伏在案上几乎是泣不成声。

可再难过再痛苦又能如何,夜色一旦褪去,她又不得不成为杨帆的妻子,唯独在被黑色的寂寞包围着的时候她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去想念她。

出了书房门,忽略蹲睡在房门口的元博风,吩咐人把元博风迁到别的院子,派人把守浮生阁,即使荒废了也决不许任何人进去。

回到清禾院后,就有侍女鱼贯而入为她梳洗打扮,元恩薰面容憔悴,看的小七一阵心疼,可她无法怪罪花柏栀,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够为了她不惧生死违抗圣旨,除了感动还有其他的吗?所以只得吩咐侍女用胭脂粉饰过去。小姐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憔悴的一面,尤其是老爷子。

杨帆适时的出现,喊了声“薰儿”,元恩薰点头之后,小七和后头的人都跟着喊了句姑爷。这一声姑爷,杨帆心里的阴霾少了许多,也不怨她昨天自顾自的离开了婚房。两人并肩而走去给长辈敬茶。

一路无言,昨晚元恩薰离开婚房再没回去本就让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京城都会有他的各种版本的笑话。他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变成市井的谈资。他低垂着脑袋,那个样子似乎是俩人的脑袋靠在了一起,他低声说,“薰儿,我可以给你时间来接受我,可我们毕竟是夫妻了,你不能总用这种疏离的态度对我啊”。

杨帆说的无奈还有怜惜,可元恩薰却在他脑袋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嗯”。

点头之间,元恩薰已经和杨帆拉开了好几步的距离,杨帆心中有火却不能发,只得像个好丈夫一般跟上她的脚步,露出一个适当的微笑。

老爷子的身子调养了一段时间,精神头不错。看着进来的新人,老爷子暗自叹了口气,接过了两人敬茶水。然后按着辈分给长辈敬茶。元恩薰毫无情绪的敬到元哲阳和柳欢意这对夫妻这里,只听到柳欢意虚浮起杨帆并说着很讨喜的话,“三婶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这话配上他们的表情,真心的似乎他们未曾发生嫌隙一般。事后,老爷子单独留下了元恩薰。

“苦了你了孩子”,老爷子爱怜的说道,“你怪爷爷吗?”

元恩薰摇了摇头,金汤匙出生的人都会适当的牺牲一些东西,她明白的,这是她的责任。唯一对不起的只有花柏栀。所以她只说了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就算二哥来直接问我,我也是会同意的”。

元博武如今的身份与过去不能同日而语,若不能接回来损失的不止是元博武自己面子,还有朝廷的面子。除了面子上的问题之外,把两个不安分的人放在跟前,主要是因为老爷子,老爷子这个年纪了,他虽不说肯定也是想着要与儿孙共享天伦的。可元家到了元恩薰这一代,人丁凋零,若是因为这件事闹到分家,恐怕偌大的元府空荡荡的只剩下爷爷一个人了。

人活一辈子,可以不为自己考虑却总是要为别人考虑的。

“只要他们不打您和元府的主意,他们捅的篓子再大,我也是会替他们善后的”,元恩薰意有所指的说道。

老爷子咳了两声,身体似乎并没有因为精神头不错而大好,“爷爷和元府对不起你,你是个女孩子家,这元府的事本该与你无关的。可眼下府邸唯一能倚靠的人独有你罢了。你和花柏栀那孩子……”

“爷爷”,元恩薰放下茶盏,浓妆已然不能遮掩住她的疲惫,“外头事情还很多,我先下去处理了”。

老爷子没有留她,这一幕他想起了当年她父亲离开了她母亲的场景,恐怕他们女儿心底的痛不会比她母亲少。大抵自小就没了父亲,母亲又长离身边,养成了这般淡漠的性子,从来都不向他这个血亲的爷爷表露半点心迹,当时花柏栀出现之后,他就有些担心了。

花柏栀这个人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刺的很深很深,不提的时候她能习惯那种痛,可有人提起来,那根刺又向里边深入几分,突然的刺疼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如果有一天她能心平气和的提起这个人,或许不是她已经放下了,而是已经痛到麻木了。

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去见杨帆的,可此时此刻她却极其抵触。在元恩薰看来,杨帆在她们这件事上完全是无辜的,可偏偏他就是导火索。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杨帆,她就不用考虑婚姻大事了,她和花柏栀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如此想到,便一刻都不能冷静。

看到元恩薰从屋子里拿下自己佩剑的时候,小七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家小姐伤心过度要去行刺新来的姑爷,吓的差点摔了个跟头,然后又马上赶到小姐面前去阻止她,可是没想到小姐拔剑就舞了过来,凌厉的剑气吓的她一阵腿软。所幸只是脚尖点地离开了地面,挑下了树上一个人,“三叔派你来的?”

那人诧异的看着元恩薰,不是因为元恩薰猜到是谁指使他来的,而是因为元恩薰一剑把他挑落了,他是个练家子,自然知道元恩薰刚才那一剑的厉害,可是谁能想到一个整日忙着生意的女子剑法如此之高,脱口而出就是,“你会武?”

元恩薰没了耐心,连解释也不要了,凭着剑气挑开了这个人右手手筋,好一会儿那个人才感受到痛,可那声痛呼却被人捂回了肚子。

来人是元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直接把人打晕了。

“小姐,这个人……”

“看着处理,往后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声音”,散去戾气之后,元恩薰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元庆没有再问,往常元恩薰是不会管这些混进来的人,只是让他们这些躲在暗处的人装作府里普通护院把人打出去罢了。元庆看了眼还呆在原地的小七,想必她也明白了此人必死无疑。

小七转身的片刻,便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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