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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归往东临,同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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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归往东临,同行10

屋内,暖炉微微,新置的香炉里檀香隐隐。

不远处的桌上,又摆着一叠奏折,倒是显眼。

自入得屋中时,夜流暄便想挣脱凤兮的手朝桌旁坐去,顺势再翻翻奏折,奈何凤兮却是将他按坐在了软椅上,低声道:“刚一回来,流暄还是莫要操劳,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夜流暄眉心微皱,正要言话,然而待见凤兮面上笑容浅浅,眸底深处却带着几许坚定,他脸色微微一变,终归是压下了后话。

不多时,管家差暗卫端了两碗热腾腾的姜汤来,凤兮与夜流暄接过,那暗卫也不曾多留,当即退出了屋子。

一时间,屋内气氛寂寂。

夜流暄垂眸瞅了一眼姜汤,在凤兮静静的目光里,终于是张嘴喝了。

他动作极慢,然而却透着几许掩饰不住的清雅之气。

凤兮静静的观他,一时间,目光微微摇曳挪动,又停留在了他苍白精致的容颜上。

待夜流暄喝完姜汤,她这才回神,随即低头就着自己碗中的姜汤喝了,而后接过夜流暄的空碗起了身,将空碗放在了不远处的矮桌上。

彼时天色已是不早,凤兮目光朝窗外瞅了瞅,随即又将目光落回夜流暄面上打量几眼,见他苍白的面容露出几许掩饰不住的倦色,她缓步至他身边,低道:“流暄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在床榻上歇息一会儿?”

夜流暄眸色微动,却是叹息一声,“京都来的奏折,皆要紧,如今姜汤已喝了,我便去看些奏折。”

凤兮抬手拦他,目光定定:“不可。流暄还是在床榻睡会儿才行。奏折,也可在黄昏时批阅。”

夜流暄深眼凝她,待凤兮忍不住又要出声相劝,他却是稍稍点了头。

凤兮目光一滞,不曾料到夜流暄会这般容易妥协。

她先是愣了一下,但片刻已是回神,随即主动牵了夜流暄行至床榻,而后服侍他在床榻躺好,而后为他盖上了锦被。

眼见他仿佛真的有些累了,并稍稍合上了眸,凤兮静静的凝他片刻,随即便欲起身出屋,然而正这时,却闻夜流暄低低出声:“去看奏折吧!”

凤兮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垂眸望他。

他缓缓掀了眸,漆黑如墨的目光平静的迎上了她的,随即自怀中掏出了一枚印章朝她递来,平寂无波的道:“看了奏折后,若有意见,直接写在奏折上便是,再将这枚印章盖下。待看完奏章后,若觉妥当了,便直接让暗卫送回京都吧!”

凤兮心底颤了颤,目光也紧了几许。

她不曾伸手来接他手中的印章,然而却是将目光落在了那印章上,看着发呆。

“流暄,你,你让我批你的奏章?”她默了片刻,才强行按捺神色的问。

这话一出,夜流暄点了头,随即将印章塞在了她的手里,兀自合眸。

手中的印章坚硬无力,但凤兮却觉得莫名的扎手与沉重,待将奏章底座拿起了一望,‘摄政王印’的四个大字极其显眼,似是染了层层的光影,眩耀得逼目。

夜流暄,竟是将这摄政王大印随意塞给了她,他可知,如今南岳已被他掌控在手,除了‘皇帝’这个称号以外,他无疑是南岳的天,然而如今,他却将这枚大印交到她手里,还让她批阅奏折,如此,一向严谨的夜流暄,怎会对她放纵至此!

心思嘈杂,错乱无章中,凤兮目光也紧了紧。

待立在床边将夜流暄再度凝了半晌,她才执着大印转了身,缓步至不远处的桌旁坐定。

面前的这沓奏折,应是不久才送来的,记得当时她离开这屋子时,这桌上空空如也。

将夜流暄的大印放在一边后,凤兮便伸手执起了一本奏折,缓缓打开,目光朝上细细的凝着,却见奏折上赫然写着:南岳与大昭边关,大昭皇子亲令退兵,并与南岳言和,奈何南岳也撤兵时,大昭之兵突袭而来,主帅伏溪,重伤。望摄政王爷亲拿主意,可要副帅挥军强行攻打大昭,直捣皇城,以震我南岳之气。

看完整本奏折后,凤兮的心紧了紧。

伏溪重伤,凤兮竟是重伤了!

一时间,脑子乱了几许,本想将这本奏折拿给夜流暄看,然而待刚刚起身时,眼见床榻上的夜流暄睡得平静,她身形僵了僵,终归是咬了咬牙,重新坐了回来,随即伸手拿起了墨笔,沉默片刻,才在奏折上写道:速遣御医入关照料伏溪。一旦大昭再来犯,便令副帅挥兵灭之,若大昭降伏,务必禁锢住大昭皇帝,切莫直捣皇城,伤及无辜。

凤兮字迹不好,这段字,也是她极认真极认真写的。

只是待写完后,她目光触及那些字,一时间,又觉自己此番委实有些仁慈。本想再改改,然而待见奏折上并无空地了,是以眸色沉了沉,便默了片刻,而后拿起了夜流暄的大印,在奏折上印下了章印。

待一切完好,她将奏折朝旁边一放,顺便晾干墨迹,而后又伸手拿起了第二本奏折。

桌上垒叠的奏折,不过是十来本,然而待凤兮批完这些,却觉过了漫长漫长的日子。

不得不说,夜流暄前几日说得没错,这些奏折上的内容,皆事关重大,务必他亲自批阅,里面涉及的东西太过要密,包括南岳与大昭的战事,包括在南岳何处新增地盘暗中操练着精卫军、蛊术军,亦或是在哪国哪地设置了多少名眼线,甚至是在各地秘密制造大批火药与刀剑的数量都一应俱全,的确是精密得很。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莫名的让凤兮觉得,夜流暄仿佛在布一个局,一个毁灭般的大局。

在奏章上一一盖完印章后,本想将奏折报出去让暗卫们送回京都,但转而一想,又打消了这念头。

这些奏折里的事都太过精密,夜流暄务必得过过眼,到时候布局起来,也好心里有数,再者,她在奏折上写的话,委实不太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夜流暄怕是得怪她。

凤兮兀自沉默,心底依旧杂乱无章。

待回神,她拿出一张绣帕将夜流暄的印章包好,随即缓步至床榻边,将印章轻轻的放在了夜流暄的枕边,并垂眸细细的将他清俊平静的面容打量了好几眼,才转身出屋。

待入得长白山老头的屋子时,长白山老头正极其认真的研究蛊虫。

他面前摆了好几只瓷杯,还摆着不少的瓶瓶罐罐,而那些杯中皆有活生生的蛊虫,只是大多杯子里皆是清水,独独一只杯中是鲜红的血液。

眼见凤兮推门而入,长白山老头眼角抽了抽,明显有些不畅:“我说乖侄女儿,要进门时可先敲敲门么?”

凤兮脸色不变,依旧缓步往前,待站定在他身边时,她目光朝他面前的那些杯子及瓷瓶一扫,低道:“皇叔在做何?”

“自然是在研究这些虫子啊!”长白山老头回答得干脆,随即扭头瞅了瞅凤兮,道:“又找老头做何?当时在河边时,那小子不是抱你了么,难道你们又吵架了?”

吵架?

凤兮眸色微微一动,只道这吵架二字用在她与夜流暄二人之间,委实离谱,先不说她并不是擅长吵架之人,就凭夜流暄那清冷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如同市井之人那般与她吵架。

凤兮默了片刻,并未回答他的话,仅是待暗自收敛心绪之后,她缓缓出声:“凤兮此番来,是为皇叔借一样东西。”

长白山老头斜眼瞪她,顿时有些心虚:“乖侄女儿啊,这可是你第一次找老头我借东西呢!”说着,嗓音顿时增了几许如临大敌般的紧张:“莫不是要借银子?你也知晓啊,老头我身无分文,而且……”

“凤兮是要借软骨散。”凤兮眉头微微一蹙,出声打断。

长白山老头后话当即噎住,瞪着眼睛朝凤兮打量了好几眼,道:“乖侄女儿啊,你借这东西做何?”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软骨散这东西,以前见你在东临睿王府都能自己配制,你若要这东西,自己动手便是,怎找老头借了?”

“自离开东临,凤兮身上携带的,便全数剧毒,而那软骨散,凤兮未带。”凤兮淡道,嗓音稍稍透着几许低沉。

“你自己不知道出去买?这渔村小镇的医馆内药材也算是齐全呐。”

“皇叔这里有现成的,凤兮又何必出去买。”凤兮目光静静的落在长白山老头面上,嗓音低沉而又平静。

长白山老头眉头一皱,顿时有些无奈:“你要这东西做何?”

“有用。”

“何用?”

凤兮目光微微一深,不答。

长白山老头瞅她几眼,默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顿时漫出几许愕然与惊讶:“我说乖侄女儿,你该不会是……”

凤兮沉默了片刻,却是坦然的点点头:“早说皇叔心思通透,如此看来,凤兮说得的确没错。”说着,嗓音稍稍顿了片刻,又道:“皇叔既是猜到凤兮要做何了,那软骨散,皇叔可否给凤兮了?”

长白山老头目光一颤,顿时扔下手中的瓷瓶,目光紧紧的落在凤兮面上,急道:“乖侄女儿啊,莫不是那小子即便抱了你,甚至还被你牵着回来了后,仍是对你淡漠得紧?”

说着,又喃喃低道:“难道还得想法子刺激他一回?”

凤兮眸色微变,只道:“皇叔莫要胡猜了,凤兮要软骨散药倒流暄,不过是想带他去东临罢了。”

这话一出,长白山老头一个趔趄,踉跄的身子差点撞到身边的桌子。

待他稳住身形,他惊愕的朝凤兮望来,道:“乖侄女儿啊,你怎会生出这等心思啊?先不说那小子执掌南岳,这段时间必忙得不可开交,再者,你以为你能劫走他?即便是用软骨散药倒他了,你确定药效过后,他不怒?”

说着,见凤兮脸色不变,深黑的目光也未因他的话而有半分的摇曳,老头眉头再度一皱,又道:“乖侄女儿,那小子发起怒来,可是六亲不认啊!这事儿你可得考虑好。”

凤兮稍稍垂眸下来,默了片刻,才低道:“皇叔说的这些,凤兮都知晓。只是凤兮如今必得回东临了,但我却放不下流暄,如此,我只有将他带走,即便是手段用尽,亦或是他日后大怒,凤兮也必须这么做。”

长白山老头目光也几不可察的一深,随即全然不符合他大咧性子的叹了口气:“如此为他,值得吗?凤兮,你对那小子,可否太过上心了?”

他难得唤她名字,且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不正经,然而此际,他的话却格外的语重心长,犹如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长辈。

凤兮神色动了动,面上也增了几许无奈与怅然,只道:“是否值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兮如今的确不可放下流暄。”说着,眼见长白山老头眸色微沉,凤兮又道:“皇叔也知晓的,流暄对他自己极狠,如今他身子孱弱至此,一旦我不在他身边照顾,他定会忽略他的身子的。凤兮,只是不愿让他出事而已。再者,皇叔今日为凤兮设计流暄,不也想让凤兮与流暄凑在一起吗?”

“我让你们凑在一起,仅是见不惯你们这样遮遮掩掩虚虚实实的说些伤害对方的话!但老头我可没让你劫走那小子啊!”长白山老头脸色微变。

凤兮垂眸下来,心底泛了复杂,一时无言。

长白山老头将她打量半晌,终归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之事,老头我也插不上什么手。只是你须知晓,那小子虽对你特别,甚至会将你的话听入耳里,由着你顺着你,但这些都不过是看在小事的份上罢了,一旦你劫他去东临,事关重大,这后果,无论是对你和对那小子,都无好处。”

凤兮脸色微微一白:“怎会没好处了?有流暄在凤兮身边,凤兮也不用时常担忧着他,是以可尽心做自己的事,而有凤兮在他身边,凤兮也能照顾他,如此,有何不好。”

长白山老头低低一叹:“好是好,只是有你在那小子身边,那小子怕是顾虑得更多。”说着,嗓音顿了顿,默了片刻,又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你在他身边,他不会做任何事都拼命,总会顾及性命。”

说完,已伸手自袖子里掏了一只瓷瓶朝凤兮递来,缓道:“有时候,软骨散这东西虽说不烈,但偶尔的确有用。只是你给那小子用这东西,必得谨慎,那小子可聪明得紧。”

凤兮伸手接过瓷瓶,点了点头,随即道:“多谢皇叔。”

长白山老头眸色动了动,道:“还是别谢了。若那小子发起火来,你可得劝着点,没准儿老头我的命就要因这软骨散给丢了。”

他这话终归是恢复了常日里的几许大大咧咧之气,凤兮怔了一下,目光动了动,缓道:“皇叔无须担忧,其实无需凤兮劝,流暄也不会杀皇叔的。”

即便药倒夜流暄会令他震怒,但她却相信,夜流暄定不会动杀心,不得不说,夜流暄虽杀伐冷冽,但心底却是脆弱的。

嗓音落下时,凤兮未再多呆,仅是朝老头出声告辞,随即出了屋门。

彼时,天色已是不早。

她默了片刻,缓步朝楼下行去,让管家熬制了一些暖胃的清粥及小菜。

凤兮亲自将粥及小菜端入夜流暄的屋内,放于圆桌上,见夜流暄依旧安然的躺在床榻,似是依旧在熟睡,她眸光动了动,随即忙将袖子里的瓷瓶掏出,朝清粥内撒了些软骨散。

待将清粥搅匀,凤兮将目光静静的凝在碗内,暗自挣扎了片刻,终归是压抑住了心底的波动,缓步朝不远处的床榻行去。

他似是极累,睡得极沉,凤兮在床边唤了他好几声,他才逐渐醒来。

待他睁开眸,他目光则是惺忪朦胧,只是在望清凤兮后,他眸中滑出半许清明,随即略微嘶哑低沉的出了声:“什么时辰了?”

“已是黄昏了。”凤兮缓道。

他眸色动了动,修长白皙的指尖揉了揉额头,随即挣扎着坐了起来。

凤兮忙拿着外袍细心的为她穿上,随即缓道:“流暄,凤兮端了热粥上来,你趁热喝点。”

嗓音落下时,便扶着夜流暄朝不远处的圆桌行去。

他并未拒绝,配合的与凤兮一道坐在了桌边,凤兮忙替他盛了一碗清粥,推至他面前,缓道:“流暄趁热喝。”

他脸色并无异样,仅是极为顺从的低了头,修长的指尖握上了勺子,舀起了一口粥朝嘴边递来。

不得不说,比起往日来,今日的他最为配合,甚至都不需凤兮多劝两声。

眼见他将勺子递至唇瓣,凤兮脸色也逐渐开始发紧,然而仅是刹那,他手中的勺子却是顿在了嘴边,随即,他如墨般的眸子朝她望来,那平寂的目光里并无任何情绪,然而却令凤兮无端端的觉得心紧。

“怎,怎么了?”本是强行按捺心神,然而脱口的话,竟因心虚而略微发颤。

幸得他脸色并无异常,仅是将她盯了几眼,便道:“这粥很香。”

嗓音一落,他已是将勺子递进了嘴里,饮下了一口粥。

见状,凤兮蓦地松了口气,眼见他又继续将粥朝嘴里送,她心底也漫出了释然之色。

只是待碗内的粥被他饮下半碗,她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随即忍不住提醒道:“清粥虽温胃,但也不可仅喝这个。”说着,将小菜推近他面前:“流暄吃点菜。”

他抬眸望她一眼,仍旧未拒绝,执了筷子便开始吃起小菜,动作清雅而又端正,委实没有任何异常,但即便如此,他今夜却规矩得太不正常了。

凤兮心底也逐渐滑出了几许复杂,目光也深深的落在他身上,观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夜流暄从来没有这般听过她的话,更不曾平静规矩到这种地步,他甚至,甚至还忘了为她布菜,让她喝粥,这一切的一切,倒是显得怪异,然而待她静静的将他打量了许久,却有全然无法窥探出他半分异样。

也许,是她多心了吧,也许,仅是夜流暄饿了,所以才会这般规矩的喝粥吃菜,也许,也许是这样吧。

凤兮在心底如是安慰,目光也逐渐平静下来。

夜流暄也莫名的不多话,仅是一个劲儿的吃着,动作依旧缓慢清雅,给人一种难以言道的清越与美感。

长白山老头的软骨散效果甚佳,仅是不多时,夜流暄已是软倒在桌上,随即稍稍挣扎了一下,晕睡过去。

凤兮神色微动,扶他至床榻躺好,深眼凝他几眼,随即缓缓出了屋门。

然而,待她刚出得屋门,并顺势掩好屋门后,寂寂的屋子内,本是晕倒昏睡的夜流暄竟是缓缓睁了眼,眸子里深沉无底,给人一种莫名的惊心与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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