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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宗弟子天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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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好的紫檀太师椅子,就在大厅的正中间,椅子只有一把,在这个千户所,也不需要第二把平起平坐的椅子,在椅子的旁边矮几上,一杯清茶,早已经没有了热气,但是伺候他的小厮,在门口已经侍立很久了,却是战战兢兢,不敢进来。

吴近之的样子,本来就有些阴鹜,平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相处的日子久了,即使他面无表情,身边的人也会从他习惯性的一些小动作,判断自己的上司的心情好坏。不过,此刻吴近之站起又坐下,转几圈又坐下的这副样子,绝对和心情愉快扯不上关系,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眼色的,就不会来触这个霉头。

若是门口的小厮,敢仔细的观察自己的主子的话,就会发现,吴近之的左手时不时的在右手中指上的一个铁指环上摩挲,虽然平日里,吴近之也有过类似的动作,但是,这个下午,吴近之的这个动作,和前几个月比起来,就有些频繁得有些异常了。

吴近之的一切烦恼,都来自这枚铁指环。

这铁指环,是他爷爷唯一留给他的一个念想了,从他懂事起,他就看到自己的爷爷手上戴着这枚指环。而他真正成为这枚指环的主人,是在他补进锦衣卫的那一天晚上,老人将自己手上不知道戴了多久的铁指环脱了下来,交给了他。

和这个指环一同交给他的,还有老人的叮嘱,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老人给他这枚指环,就已经认定他有能力接掌家业了。时至今日,老人当时的叮嘱,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今老人已死,这个秘密,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领了属于自己的飞鱼服和绣春刀,他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老人有些欣慰的看着他,然后,将他带进了房里,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近之,从今儿起,你就是咱们天子亲军的校尉了,我吴家今后兴衰荣辱,就靠你了,爷爷老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脱下手中的指环:“这枚指环,你以前问爷爷要,爷爷不给你,但是,爷爷今个儿就交给你了,不过,这指环关系着爷爷当初年轻的的时候的一些事情,不管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我也要一并告诉你了!”

“你要知道,咱们吴家之所以有现在的这个境况,除了爷爷办差还算尽心以外,最重要还是爷爷从龙得早,皇上体恤我们这般老卒,给了咱们吴家这样一份衣食无忧的差事!”老人罕见的没有摸他的头,而是轻轻的将指环放在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吴近之不以为意,他还沉浸在自己新领来的衣服武器的喜悦中。

“当今陛下,禁绝天下邪教,这事情,你是知道的,我锦衣卫办这样的差事,也为数不少。。。。。。”说道这里,老人声音压低下来:“但是,当今皇上,出身红巾,这事情,虽然众人不语,但是世人皆知!”

顿了一顿,老人缓缓接着说道:“红巾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皆焚香拜火!”

吴近之大骇:“这么说来,那陛下不是。。。。。。”

老人轻轻咳嗽一声:“慎言”。将吴近之没说出口的话堵了进去。

“但是,这和咱们吴家有什么关系,爷爷你又不在朝堂!”吴近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老人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些话的。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只小曲,在老人口中轻轻哼了起来,词句铿锵,隐隐竟然有杀伐之音,老人眼睛微微闭着,仿佛又回到了他当初戎马倥偬的岁月。

“爷爷当年,也是红巾军!”一曲哼罢,他睁开眼睛,眼里隐隐有一道精光:“能太太平平活到现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祖先保佑了,这些年陛下杀了多少人,这些人,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只要和这摩尼,白莲扯上一丝关系,那就必定不能幸免!”

“爷爷,你是说,你是说。。。。。。”吴近之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不错,爷爷以前也是信教的,不过,没人知晓而已!”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虽然这副担子有些重,但是,保不准那一天我驾鹤西去,你稀里糊涂送了小命都不知道,这里的缘由,我今天就要给你说清楚!”

“爷爷是信明王的,这枚指环,就是爷爷在教中的信物,不要这样看我,我教中人,虽然传教有教无类,但是,像我们这一类人,是不会像外传教的,父死子继,不传六耳,你爹死得早,如今,也只能传给你了!”

“这些年,爷爷手里头,也有不少这些白莲教徒的性命吧?”吴近之的疑惑在于这里,如果自己爷爷是白莲教徒,那锦衣卫可就是抓捕白莲教最卖力的,难道说,爷爷已经叛教了。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老人傲然一笑:“就是一百个明宗弟子,也未必抵得上我一个暗宗弟子,我暗宗弟子,是传承白莲香火,可不是为明宗的那些糊糊事情擦屁股的!”

从这一夜起,吴近之知道了明宗、暗宗,知道了手上的这枚指环,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助自己飞黄腾达,也可能成为自己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但是,他没得选择,因为老人告诉他,不管他信不信,在吴家的身边,必定会有暗宗弟子出现过,也就说,他吴近之不承认也没用,暗宗已经认定他是暗宗弟子了。

而暗宗弟子之间,可能永远都没有交集,也有可能上面一声召唤,他们就会发现,原来身边日子相处的某人,居然和自己是同门,饶是吴近之胆子不小,干的又是锦衣卫的勾当,也被这种手段吓住了。

他不喜欢这种强加到他身上的负担,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白莲教暗宗,只需要像官府举报一下,他就得立马完蛋,别说百户,就是千户也没用,你官越大,对朝廷的为害也越大不是。

他主动请缨到云南这个破地方来,也是有过这方面的考虑的,没人喜欢自己脖子上套一根随时可能系紧的绳索,尤其是对牵着绳子那头的人,他一无所知。

可是,在京城里倒是好好的,这到了云南不到一年,这白莲教的人,居然就找上门来了,那个瘦瘦削削的老头费了偌多银钱来拜见自己,他一看到对方手指上和自己手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环的时候,就知道是那话儿来了。

还好,对方除了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求保证他们之间的联络通畅,毕竟,一个锦衣卫千户,就是闻人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暗宗弟子,就算是遍布天下,但是能在朝廷中,甚至是锦衣卫中混到如此地位的,也是凤毛麟角。

闻人凝想的最多的,是这样的底牌,当然是在最重要的时候亮出来,若是因为一些小事就露了出来,那是等于是在败坏暗宗的基业了。

吴近之成过亲,不过,在洪武二十六年那阵,连家产都成了人家了的,老婆自然没有保住,这白莲教来人,说借用一下他亲眷的身份,自然是毫无问题,甚至,只需要有人问起的时候,他点点头就就可以了。但是,这整个云南布政使司,他不问人家的亲眷,就很令人宽心了,谁会闲的蛋疼来关心他的亲眷。真正有资格过问表示关切的那几个人,绝对不会自掉身价来问他这个问题的。

闻人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大摇大摆在云南府各县用这个名义四处寻找那个“未出世的明王”的痕迹,不过,若是仅仅这点要求,吴近之和暗宗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眼下,他的麻烦,似乎来了。

居然叫自己回家一趟?麻痹的,老子的家就在这里,回什么鸟家,早知道躲在这破地方都躲不开这些倒霉事情,当初这千户所就应该在昆明开张,最起码,这昆明城里能找的乐子,比起这破地方,要多的多了不是。

吴近之有些进退失措的感觉了,这辈子,他都是果决之人,但是这消息传来,他犹豫了。

去南宁,肯定是暗宗的重要人物的召见,这不去,对方翻脸,这天下估计就没多少自己的立足之地了,若是四年前,他倒是不在乎,不过到了眼下这般地位,他却是舍不得了。

去?去了,对方会不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受这些人挟持么?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富贵前程,全部寄于人手,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麻痹的,去就去了!他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去摸摸对方的底也好,反正自己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若是对自己有利,大家彼此利用好;若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不过是一群白莲余孽来讹诈自己,大不了一拍两散,哼!在云南这地方,难道自己还真怕了他们不成,贼人攀诬朝廷官员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只要消息不传到京师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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