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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一挑, 有人大步走了过来,

祝从之深深呼吸

:“池穗我想好了……”一抬眼,张军医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就出现在祝从之面前, 祝从之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的黄历呢?”张军医伸出手,“快点还给我, 我刚想起来, 好像有一页还没有圈起来。”祝从之像是失去力气一样倚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成壁忙把黄历递了过去。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军中的大都是粗茶, 祝从之喝不惯, 平日里就算喝白水也不喝茶, 今日脑子里钝钝的,如今怕是给他喝中药来也尝不出苦。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 又听见营帐外有脚步声,他抬眼看去, 池穗身上还穿着战甲,阔步走了进来。祝从之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看见刘万时跟了进来。

干!这都是什么事!

池穗笑盈盈地看着他问:“你一大早来,叫我有事吗?”

祝从之哆哆嗦嗦地指着刘万时说:“他是怎么回事?”

池穗颇有些不明就里, 她找了个椅子坐下:“你不是说有要事吗,刘大哥不是外人, 一同听听也好。”

刘万时微微一挑眉,四平八稳地说:“能让祝大人这么紧张的事,只怕非同小可,我也来听听,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帮你们出出主意。”刘万时笑起来眉目平和,好像个端方君子一样,祝从之看着他心里就来气,可把目光转到池穗身上。

一同听听?听什么?祝从之讪讪笑了笑:“没什么事儿。”

他这个笑容有些干巴巴的,嘴角费力地上提,十分不自然。池穗眉头微微一皱:“像什么话!军中一言九鼎,毫无戏言,你身为主簿,虽无需领军交战,可到底是军中的主事,怎能出此儿戏之言!”

刘万时见池穗眉心皱起,连忙“好言”规劝:“阿穗莫气,祝大人的性情你还不知么,向来是喜欢玩笑的。”

祝从之看着他俩一唱一和,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他早就知道刘万时不是什么好东西,瞧瞧他说出来的话,看似是劝架,其实是推波助澜,他瞧刘万时不顺眼,今日就想给他添点堵。

祝从之看似脾气好,可绝不是吃素的,想通了这个关节,当即眉开眼笑起来:“我今日确实找你有事,昨日你说的话我想了整夜。”

他站起身走到池穗面前,执起池穗的手。这个画面若是一男一女,确实是郎情妾意,柔情万种,可落在刘万时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祝从之长得再怎么漂亮也是个男的,池穗剑眉星目,气质不凡,二人看上去竟有一种诡异的登对感,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摆手:“二位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像被狗撵了一样,大步从营帐里走了出去。

祝从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帐外面,“啪”地把池穗的手松开,自己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变脸的速度只让人觉得叹为观止,池穗不解其意,连忙追问:“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祝从之破罐子破摔:“没什么大事,就想告诉你,秋天到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说着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在心里咬牙切齿,天杀的池穗,天杀的刘万时,坏我好事!

池穗又不傻,看着祝从之吞吞吐吐,只觉得他确实有心事,她抬起手,握住祝从之放在桌面上的手,诚恳说:“你有什么事大可对我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祝从之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池穗这双手吸引过去了,池穗的手长得好看,不似一般女子柔弱无骨,也比不得习武男子骨节分明,池穗的手指细长而匀称,指腹带着薄茧。

祝从之感觉自己的脸上微微发热,他把头微微偏过去,嘴硬道:“笑话!我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好意思!”而后在心里默默说,若你多问我两遍,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

可池穗认真在脑子里想了想,她也觉得祝从之不像是个会藏着掖着的人,于是点点头:“也是,那我就不刨根问底了。”

祝从之在心里几乎咆哮了:“你问啊!你问我就告诉你!”可偏偏池穗听不见他心里的叫嚣,甚至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没事,不着急。”

“咳,其实……”祝从之坐正了身子,以大义赴死地姿态对池穗说,“其实,我认真想过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咚咚咚跑来一个人,之前祝从之专门在营中立了规矩,大小兵卒皆不许擅闯统领营帐,铁头隔着营帐门大声说:“统领大人!统领大人!何将军的军令到了!”

池穗闻言立刻起身,大步向营帐外走去:“令在何处?”

身后的祝从之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茶盏落在地面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令霍兰山处伏兵三路人马,三日后夤夜向北,兵分两路,奇袭匈奴大营。”刘万时把手中的军令念完。池穗又等了一会儿,抬眼问:“这就没了?”

刘万时点点头:“没了。”说着把军令拿给池穗看,池穗不通文墨,一封军令勉强看懂一半,可前后串联下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她把军令拍在桌子上:“既无后方支援,也无行军方向,令中说是奇袭,可如何奇袭,一字未提,此事不妥。”

营帐中呼啦啦地站了一屋子人,稍微有点军衔的兵卒都到齐了,池穗抬眼看着那个送信的小兵:“何将军可说此战将如何打?”

那小兵是个其貌不扬的:“将军只令我送信,旁的只字未提。”池穗点点头,让刘伍长送他出去。

刘万时把这信看了两遍,问池穗:“你说,这信会不会是作假?”池穗摇摇头,“何将军的字迹我不熟悉,你也是熟悉的,而且咱们早就和将军约好,信件都有特殊标记。”

此时人多眼杂,池穗没有指出标记是什么,刘万时的眼睛在火漆处扫过,心里已经了然,这信既然不是假的,这便说明何将军确有作战的计划,刘万时当即起身,叫了两个他手下的得力干将:“等我回去谋划一下!”

“等等。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和刘统领交代几句,”池穗站起身,和他平视,等屋内的众人都退了出去,池穗才静静地开口,“这一仗我们还要徐徐图之。”

刘万时是何庆忠的得意弟子,对何庆忠军令的执行向来说一不二,听闻池穗此言,他微微皱了皱眉:“军令如山,我们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将军既然下了军令,说明他另有盘算,我等只需执行即可。”

池穗却摇了摇头,她古井无波的眼底暗藏波涛汹涌:“霍兰山绵延百里,我们若此刻北上,只怕后继无力,倒是片甲不存。”

“我相信何将军自有安排。”刘万时目光灼灼地看着池穗。他向来从容而镇定,只是对何将军由衷的信任,池穗并不是能言善辩的,几次回合下来,和刘万时话不投机。

“既然你有你的打算,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刘万时指着地图说,“以我的三千人为前军,夤夜奇袭匈奴大营,一旦事出有变,你部人马还可以观望,如何?”

刘万时深受何庆忠知遇之恩,对他虽然算不得言听计从,也能说是马首是瞻了,何庆忠在他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池穗自知说不动他,微微一咬牙:“我派人在青莽山北麓接应你,以响箭为号,咱们共有五千人,这一次你带走三千人马。”

大战在即,大营中也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祝从之听说这个讨厌的刘万时要开始上前线了,恨不得往他的水里加一把泻药才好。幸好理智让他忍住了。

转一日破晓,刘万时带着三千人马向青莽山深处出发,青莽山是霍兰山脉的主峰,适宜伏兵。

池穗也开始忙碌起来,营帐里的灯时常亮到三更都不熄灭,她看不懂兵书和信笺,只能拉来祝从之给她讲解。

“三十六计我讲了一大半了,”祝从之打了个哈欠,“阵法也给你念了两遍,明天晚上刘万时就要开战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虽然刘万时信誓旦旦说必有援军,可池穗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其实这一战形式并不乐观,而池穗这几日仅存乐子就是调戏祝从之。

此刻,池穗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指着兵书上的一页说:“今日讲讲这个。”

祝从之没过脑子,顺嘴念了出来:“美人计。”

池穗一拍桌子:“明日先用这招!”

说着就笑嘻嘻地看着祝从之,那目光盯得他心里发毛,她愁眉不展整整一日了,此刻难得展颜一笑,祝从之不知道该不该生气,生气吧,他有心想让池穗开心,不生气吧,自己心里又堵心,一时间百爪挠心,进退都不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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