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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擦肩而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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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尚早,车子自然走得不紧不慢。玉沁心情甚好,掀了车窗,一路观望道路两旁的春日景色。

  车夫按着她意思,有意将车驾驱赶到了人迹较多的地方。

  护城河围绕皇宫环绕而建,以一水之隔比邻帝京三十六坊市,借陆桥相连。玉沁沿着护城河由西向东而走,途中随处可见早起摆卖早点的摊贩已在逐渐收摊。

  帝京以中轴一分为二,北为尊,南为卑,由北向南,可分贵贱。京中的达官贵人大多将府邸落在东西主干城道之北的六坊之中。

  坊间素有歌谣传唱道是:城北无寒门,城南无世族。一条东西横道将帝京三十六坊划出上下等类,分出帝京南北。京中无人不以居住在清平坊等毗邻皇宫而建的六坊之中为荣。

  是以就连在这城北摆摊立铺的商贩也都有引以为傲的资本,他们与世家巨族耳濡目染,一言一止也竟有一、二分风流雅致。

  玉沁看到偶有摊位立意新颖,招揽生意也是别出心裁,不由看得有趣。

  丫头见她欢悦,胆子亦大些,时不时陪着她品评说道,马车里一时欢声笑语。

  只可惜玉沁的好心情持续到马车驶过清平坊最后一个拐角,来到直通皇城的一处地段时,便戛然而止了。

  皇宫与南面坊市以三座陆桥相连,居中的陆桥衔接南北,恰恰是贯通帝京中轴的一个必经之处,平日由此进出的人非富即贵,会偶而撞上正好才从宫中出来回府的四皇子也不是如何不可能的事了。

  玉沁不喜姜宓,自然微皱了眉头,不得已就着丫头扶持,踩着黄花梨木的脚踏下了车驾与姜宓见礼。

  姜宓一身锦缎朝服,端坐马上,敛目含笑看了玉沁缓慢动作,待她站定了与他行礼毕,又自报了门第身份,方才抬手示意令她起身。

  实则姜宓光看那边车马家徽便知是玉氏,更是清楚玉沁姓甚名谁,玉沁自然也心中有数,只是礼不可废,宫廷门前免不了一遭过场罢了。

  玉沁直起身子,低眉顺目,等待姜宓发话:“玉大娘子何以在此?”

  玉沁自是回答:“春日时节正好,出门探访友人,不枉天光明媚。”说着,玉沁眼角余光无意识地扫过马上的男子暼上一眼,才刚疏散开的双眉又聚拢了些。

  只见姜宓唇角微翘,仿佛全然不觉眼前女子似有不悦,道是:“正是如此,春光明媚,切勿辜负。”他分明在那儿笑着,行止亦是彬彬有礼,然而偏叫人觉着他微有轻浮。

  玉沁随意接了一句,姜宓半晌无话。她于是只当姜宓寒暄毕了便要离去,姜宓却状似无意地又道了句什么起了个话头,玉沁只得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站在大道上说将了起来。

  姜宓毕竟公务繁忙,总不至于果真与玉沁一个小娘子闲来无事絮叨家常。待他辞了策马而去,玉沁才原样踩了脚踏重新上了车驾。

  车夫自然还将车子驱动起来,只是车轮滚动声响听在玉沁耳里不再是悦动,而是呱噪了。她虽还遥望窗外微笑,只是心情终是被姜宓败坏了些——路遇母家身系名门、身份尊贵的俊美少年郎锦袍玉带,当街温言软语。若她是寻常小娘子,被那么一番恭维吹捧大概已然飘飘欲仙,芳心交付,然而她不是。

  世家教养子女除去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亦还教授观人处事、熏陶经国济世,姜宓自以为掩饰得当,实则狐狸尾巴已露,亲近求慕她的意图未免过于明显。

  联系朝中党争夺嫡的局势,稍一思索,玉沁便能一举看透姜宓所图为何。姜宓图谋储位,强而不显的玉氏一族自然是他有心争取的对象。而想要将玉氏纳入门下,还有什么手段能比联姻更为迅速?

  玉沁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冷厉——偏她亲事未定,倒是给了姜宓一个可乘之机了。

  她兀自沉思出了神,周身的仆役察言观色,自是不敢扰她。一时之间马车安静有如无人乘坐,与来时路上的气氛大相径庭。

  这时日头渐高,马车走动之际不觉进了刺眼光亮,晒得车里有些薄热。玉沁不喜,叫丫头把窗帘子搁了下来,车里便立时昏暗下来。

  恰时,有一辆身侧挂了曲氏纹徽的马车从玉沁的车子旁边悄然驶了过去。

  ……

  “公子,方才经过的,似是杨柳坊玉家府上的车驾吧?”一个随侍的仆役无意看了一眼,如是说道。

  与玉沁擦肩而过的车子上,坐的正是曲锦枝。

  曲锦枝闻言,往嘴里扔了一颗瓜仁,顺着那小子所指的方向看了看,见小子话说得不错,囫囵揶揄道:“你这回倒是不曾认错了人!”

  小子摸头傻笑,他则偏头再坠着尾巴看了玉沁车驾一眼——就刚才两三句话之间,两车已岔开数丈之远,背道而驰,曲锦枝自然不会特意追上去打招呼,便也立刻将撞见玉沁的事抛之脑后,收了身子坐回了车厢。

  心中还在懊悔着自己猪油蒙了心,一大早的哪儿不去,非要去太子府上走亲戚了——他到时恰逢姜宥正从宫中出来,自被他拉了去陪着吃上几杯茶水。他一时不防姜宥用了力气拍背,直把他当场拍打得弹跳了起来,随着血迹微渗出来,前一夜里的事情自然也就漏了馅。

  曲锦枝自然打死不说自己是为了救护明华而伤,然而凭着姜宥的老辣眼力,不用曲锦枝多说,也能猜出蛛丝马迹来,回头随便叫个人稍加打听,便将事情知道了个全本了。

  曲锦枝还在马车里老神在在地闭眼假寐,犹不知太子府里姜宥正将他受了伤的事儿说予孙映,夫妻俩正拿着他说道:“…凭着阿枝的功夫,寻常一个盗马小贼哪有本事叫他伤成那样?以我之见,此事必定有鬼!”

  孙映同意丈夫的看法,亦是为表弟背伤心疼:“…依我说呢,他不愿说伤从何来,殿下便不妨叫个人去查看查看,这臭小子全身上下哪儿都不伤,就只一个背上受了伤,岂非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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