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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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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西京的官道上,一个衣着考究,气质出尘的中年道士正行着。
只见他头顶大日垂城赭红冠,身穿蓝白底色清风明月袍,足踩蹑云飞霞银丝履,手把一根黑玉杖,却似心不在赶路,而时时去看往来人。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行人又往往不是,虽如此,他脸上却无丝毫沮丧之意。
渐渐,太阳行到了天中,中年道士停下脚步,从袖中拿出了一幅地图,展开来看几眼,便收起了图,径直向西方去了。
西去二里,有一小村,中年道人脚程甚快,不多时便已经到达。
晌午天气炎热,村民们大多留在自家家中,村中的土路上只是偶尔有土狗穿过。
中年道士自向村口近处的人家去了。
他到门前,敲门道:“这里的人家,有人吗?”
小院屋内一男声应了一句,便走了出来,他打开小院大门,看见是一孤独道士,又看看道士左右确实无人,带着疑惑的眼神向中年道士问道:“道士有什么事吗?”
中年道士作一稽首,道:“贫道云游之中,恰到此处。只是正午有碍于行,所以希望居士行个方便,买些饮水饭食。”
这个壮年村民闻言笑道:“原来如此,我家本也正在用饭,道士若不嫌弃,我与你一些便是。”
..........
饭食颇为简陋,糙米青菜而已,可是那中年道人却毫无在意的拿了碗就开始进食。
等他很快吃完一碗,自袖中取出一布巾拂了口,再取了些汉钱放下,又向这一处的主家人问道:“多谢小哥予以饭食。但是贫道还有一桩事请教,不知道这个村子近几天有什么奇怪的外人来过么。”
那壮年男村民见道士放到桌子上钱,眼睛一亮,但又不好直接伸手去拿,盯着钱回答道:“奇怪,这世道有什么奇怪的。唉,不过大都是些难民罢了,像您这样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却是一个没有。”
中年道人将汉钱自木桌子此端推去了此间主人那边,一笑道:“你倒是有眼力见,但可以再想想,有没有什么虽然身穿布衣,却不似平民的奇怪人。”
壮年男人苦思一会儿,喃喃道“奇怪的人.......奇怪?........”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
“哦,有一个乞丐,那人有一天躺在阿旺的牛车上过村子,阿旺当时还没察觉。然后我们只看见那人手拿着一银衣不断的拆着,后来等他被阿旺发现,别人质问他却不回答,后来阿旺想抢他的银衣,不料这个人力大无穷,阿旺靠近不得,等那人下了马车,一拂便把人群拂开,然后自离去了。不知道这个人奇不奇怪。”
中年道人“哈哈”一笑,道:“奇怪奇怪,他当然奇怪。那么阿旺在哪里?”
等村民说了,道人也点点头不再停留。
.........
村子很小,找人好找。
“你想抢他的银衣?”
中年道人笑眯眯的向阿旺道。
一只伤手绑着粗布的阿旺叫苦道:“大人,我冤啊。哪里是我想抢他的银衣。那人简直像个疯子,无缘无故压扁我的菜果,我让他赔,他却依旧躺着,我打他一拳,手臂反而折断了,然后他自己要走,也没人拦得住他。”
中年道人点点头,问道:“好,我赔你的菜果好了。还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走的时候是去哪个方向了?”说着,他拿了一些钱放在屋里的桌上。
阿旺见了,陪着笑脸道:“大人客气了。这是三天前的事,他往南方去了。”
中年人闻言不禁双眉一皱,三天的时间有点久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又在哪里。他踌躇一瞬,不知道该继续追索还是就此罢休。
但等中年道人走出阿旺家门,还是径直往南去了..........
南行七里,便逢一山。
不过此山并不甚高,中年道人抬眼一望,就看见半山腰处有几处山民居所。
道人上山半路遇见一砍樵人,便叫住他问道:“小哥,贫道有一事相询。请问你们两、三日前,你们这里有什么年轻的人曾经路过此处么。”
樵夫打量了中年道人几眼,憨声道:“呵....呵呵呃,没.......没有.......路过的。”
中年道士闻言略一皱眉,便打算继续南行,不料反被樵夫叫住,
“就,有........有个神仙来.......来这里,在山上。”
道人眼前一亮,又瞅了憨樵夫一眼,道:“好,好........劳烦你带我去见一见你这里的其他人好么。”
樵夫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答应。
很快,两人便携手到了半山腰的人居处。
其他的山民倒是言辞智力如常人,很快就与中年道士解释了个清楚。
中年道士听到半途就已然确定那所谓的神仙正是自己所寻之人,当下留了一把钱币,信口道一谢后,径自向山顶去了。
赤足履山而不伤,不饮不食而不死,飘然散发,一衣当风,此非神仙耶?
.........
“非也,非也。”
山顶,孤一巨石之下,中年道人终于看见了所寻人,反是慨然如此叹道。
但并没有人理他。
中年道人又道:“匡扶汉室之人,非窜离争斗之辈,非也,非也。”
他倒自己解释上了。
由是,中年道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道人见那人仍在孤独做自己的事,忍不住摊牌指道:“阁下莫非不是李弦,竟如此惜字如金?”
自是李弦。
他正在拆那得自王越的银衣,而拆的有条不紊,只见那些银丝混质的材料像是初时织成一般行着,只是这一次是相反而作散,到了此时有多日过去,那银衣已然拆去大半。
道人被李弦视若无人,看来也并未生气,又道:“此时之西京,风虎云龙,暗流汹涌,阁下一失踪便是数日,对于我等身负之事,恐怕未必好吧。”
李弦终于看了道人一眼,语出而定论道:“你不是真道人。”
道人看了看自家的周身行头,笑道:“哦?”
李弦只是摇了摇头。
中年道人笑吟吟的道:“怎么,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说,这关于我,不关于你。”
中年道人道:
“你可真是心志坚定,就算有90的属性等级,不吃不喝也多撑不了几天,更是与常人一般受罪难捱,真可谓苦行之事。而我没看错的话,这银衣品质不错,想要拆掉亦要细致的操作和足够的耐心才能解的完好。不过,这些也不关我的事。我便直说吧,有一位老板让我找到你,叫你去西京。”
老板?
燕时弥么,还是谁?但现在认识我的只有她吧,李弦便暂如此以为,却没有兴趣多问这一句。
不过因为他还是持续在活着,所以他已经变得更好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的身体虽然持续的衰弱,可思考带来的东西却能让精神越发强盛,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一定会遇见的那些负面情感在时间之下自然地被进行消减。
人不可能永远快乐,自然也不能永远悲伤,这就是世界上的人们身上不断发生的事,并不是任何人所能改变。
而当他依着燕时弥的思维模式思考下去,发现这是个很聪明的人——当面对某些突发的状况时,一个人很有可能做出更加激烈地行为,但那个人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利弊将取代情感成为他决定的最大因素,那么,在这个时候进行引导效果自然要好得多。
把这直接放在自己身上,恐怕她正认为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力量衰弱的影响,甚至可能已经吃了好些苦头,所以现在叫我去找她?那以后岂不是自然地变成她做主导人物了?啧,这个时候干这样的事,这真是合适极了。
此刻,李弦虽然平空想了这许多,实际花的时间却不多,但这些带来了其他的影响——他愿意和别人说更多的话了。
“所以你的老板她还有什么话说吗?”
中年道人自从言语表达了老板的意思之后,就毫无催促之意的立在旁边,此时见李弦主动开口,按捺着笑意道:“有的,但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让你知道她骂你了。”
李弦脸色登时一黑,沉声道:“我认为她应该知道我的态度。而现在我跟她又不熟,她凭什么骂我。”
中年道人闻言耸耸肩膀,道:“好吧,但是老板一向随心所欲,可能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完全可以不在意。”
李弦道:“所以如果我不去西京,她就让你取回和氏璧么。”
中年道人怔了怔,微微颔首,“你果然聪明。”
李弦却失笑一声,道:“可你却未必聪明,你觉得她让你来还有什么意思?”
中年道人闻言眉毛微微一皱,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你说清楚些?”
李弦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道:“不聪明是很常见的一件事,但我这言下之意难道说的不清楚么,好吧,我也勉强理解好了。那么现在,我的意思是,她的意思可能是让你多试验一次我的能力,或者对我说谢谢我杀了你什么的。”
中年道人从李弦话到中途就开始不住的冷笑:“且不说老板为什么要杀我,你没有一点内力,也想杀我?阁下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李弦点点头道:“我不太擅长说假话,相信我,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我。”
中年道人面含愠色,道:“可能你有原本那些能量的时候真的很强,但你看看自己的际遇,你的力量难道不是生生被宙神剥夺了吗?”
李弦道:“他没有完全剥夺我的力量,他可是给我留了一点机会的。”
中年道人嗤笑一声,又道:
“90的属性等级?这让你可以扛鼎拔树,但是每一个能量等级的价值与属性等级在宙神的眼中价值相近,所具有的威力可能也相去不远。但现在,恐怕随便一个100多能量等级的人你都打不过吧。”
李弦道:“这件事我研究了不短的时间。难道你不疑惑吗,如果以后属性等级达到300、500甚至1000,那该是多大强度的肉体,天赋的身体带来的是本就天然的易于操纵,对人而言,拥有武器之后所具有的物理威力未必差于能量,那么起码在低层次的情况下,1000的属性等级恐怕比1000的能量等级好用的多,更不要说前者带来的防御生命力之类与后者的区别了,我恐怕这也就是昆阶的顶峰限制是属性等级100,和能量等级300的原因。
至于多少的属性等级能对抗多少的能量等级这件事。我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运气总是很好,总是能成功的研究出来一些东西。现在,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你也完全可以试一试。”
中年道人心理似乎受到了这些新信息的冲击,竟然表现出有些懵然,但他终究也是历过生死的人,强行集中心神后道:
“很好,这样的你,恐怕别人的确是很难有与你为敌的兴趣。但我又有了一个问题,如果宙神把你的属性等级也扣完了呢,你会怎么办?”
李弦淡淡一笑,没有兴趣回答。
世人们总喜欢出一些类似“五百万和爱人选哪一个”的这种蠢问题,但无论口中说的是什么,其实全不作数,而假如真有那种蠢事发生,人们会选择的答案与他说的也绝不会有什么关系........好吧,写这种东西完全就是浪费生命的事,结束这种愚蠢吧。
而中年道人此时纵是不闻人言,也只好讪讪一笑,然后说道:
“好吧,我以为你这样的年轻人,会犯很多的、各种各样的错误。而且老板说你是个轻佻人,结果好像不是这样的。”
李弦哼了一声后说道:“其实我也不想杀人,而如果我要杀你,我可能要杀很久。不过年轻自然是年轻,老板果然就比你们聪明得多,她说的对,我不过是一轻佻人,这就是我的毛病与爱好之一。”
中年道人诚恳作了一揖,说道:
“年轻虽然有很多不那么好的地方,但跟一个人的才能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像现在的乱世便是罕见的谋士如云,猛将如雨的时代,武力虽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可当下的普通人本来就少有读过书的,而且就算经过系统的学习,他们的智谋也根本无法与顶尖谋士相比。
当然,对于我们来说,我们这种人的问题是现在的大汉处于艰难危险之境,所以其他人真的很需要你来一起匡扶汉室啊,大侠,出山吧。”
李弦闻言笑了起来:
“你得知道年轻至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年轻人有时候觉得老天总是插手,搞什么钦定剧情会弄得很没意思,结果过段时间就渐渐不在意了,年轻人也总是觉得别人很蠢,但只要过一会儿,就还是愿意跟傻子玩了。嘿,你知道年轻是什么吗?”
中年道人问道:“是什么?”
李弦道:“年轻就是对这个世界来的不久,年轻就是对这个世界仍有热情。”
中年道人疑惑道:“好吧,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世界上的人们总是不同,年轻人是什么样就随人解释吧,但这中年道人真是中人之姿,连别人的放松口风和话锋变化都听不出来。
于是李弦脸上带一丝浅笑,淡淡的道:
“你走吧,我知道这件事了,你可以告诉她我之前脱离大局的原因,那是因为我自己遇见了一件艰难的事,而这些天我的感触良多,已经把那件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当然,如果你见了你老板,还是告诉她:我可没什么对她说的。”
中年道人闻言一急:“为什么?”
“因为我蹉跎要用掉的时光还未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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