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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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黄海川睡得最沉的一觉,早上要不是被电话吵醒,黄海川甚至都不知道会不会一觉睡到傍晚去。

眯着眼睛摸摸索索的从床头拿过手机,黄海川接电话时,眼睛都还是闭上,电话里的内容,让黄海川稍微清醒了几分,是秘书黄江华打来的,跟北山水库的事有关,北山水库管理局局长孙文财凌晨的时候准备离开南州,被早就在盯梢的公安局的人拦下了。

黄海川慢慢睁开眼睛,虽然还是困得不行,但起码比昨天好多了。

“人现在在哪里?”黄海川开口问道,北山水库泄洪后,对于张少良反应的北山水库的问题,黄海川没表态什么,从水库下来,黄海川更是没下指示说要查北山水库的问题,好像除了最开始的发飙外,黄海川都忘了北山水库的问题。

但事实并非如此,黄海川没表态,并不代表就对北山水库不闻不问了,全市还在抗灾,雨势虽有所减弱,但终究还是没彻底停下,现在防汛抗洪压力仍在,黄海川不想选择在这时候处理北山水库的问题,但他并不是没有防一手,让公安局的人暗中盯着水库管理局的人,事实证明,黄海川这么做并不是多余的。

“人回北山水库去了。”黄江华答道。

“让公安局的人不要松懈,盯紧点。”黄海川吩咐了一句,现在还没对北山水库的问题展开调查,也就不能说孙文财是否有违纪违法,没抓人的理由,所以哪怕是知道孙文财是想潜逃的话,也暂时不能抓他,只能阻止他离开南州。

要说孙文财半夜离开,他心里没鬼才怪。

接完电话,黄海川看了下时间,竟是早上八点多了,本来还想再躺下的黄海川也没了睡意,看了一眼旁边的蒋琬,蒋琬这时候已经睁开眼睛,正看着他。

“你醒了。”黄海川笑道。

“要走了吗。”蒋琬移动了下身体,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嗯,八点多了。”黄海川点了点头,睡到这么晚,对他来说算是很少见了,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六七点就起来,这两天委实是太累。

“当官也不是像所有人想的那样好。”蒋琬轻声道,她觉得黄海川太累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碌,私人时间很少。

“有得必有失,比起得到的,失去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想要挤进体制,而后一门心思的往上爬。”黄海川笑道,“权力就是毒药,一旦上瘾了,就没法戒掉了。”

“那你上瘾了没有?”蒋琬饶有兴趣的看着黄海川。

“我嘛。”黄海川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自身,正如同很多大道理谁都明白,但却很少会去想自己是否都做到了道理上所讲的,此时蒋琬一问,黄海川还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得出的答案,黄海川也是哑然失笑,对蒋琬很是实诚的答道,“我也上瘾了,而且还比较严重。”

两人在床上温存了一下,蒋琬起身说要给黄海川做早餐,从床上起来,黄海川也起床洗漱。

从蒋琬的公寓出来时,已经快九点,黄海川没吃早饭,被他又折腾了一次的蒋琬正软绵绵的躺在床上,昨晚黄海川太累了,都忘了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只记得自己睡着了,早上这次,两人才真的干柴烈火。

从沿海路出来,黄海川没急着回市政府,难得休息到这么晚,黄海川知道其余人也清楚他这两天很累,除了早上黄江华的那个电话,现在也没人打电话老打扰他。

比起昨晚,这会已经只剩下蒙蒙细雨,连续两天两夜的特大暴雨,到现在总算是缓解了许多,入月以来的这场大雨,真的是给了全市当头一棒,事实证明,市里的公共工程和基础安全设施建设在这大暴雨的侵袭下,根本经受不起太大的考验。

从沿海路绕到环城路,这里是南州市的城乡结合部地区,黄海川今天自己开车,正想到那里去看看,从环城路过去,是郊区,集中了大部分流动人口,一般打工者也都会选择住在郊区,而不是在市区租房,昂贵的房租对普通打工者来说都是一笔重大的负担。

车子过了环城路,这里到处都还是大水过后的痕迹,垃圾遍地,蚊虫滋生。

黄海川越走越往靠山区的农村地区,这里地处安顺区的范围,离市区不算非常远,但有一部分地方靠近山区。

说是山区,但其实跟星华县那些真正山区的地方概念不一样,这里的交通还是很发达的,老百姓也不至于真的像山区里的人那么穷,只不过相对于市区里面的人来讲,这里的确是算作山区了,城里人看乡下人总有一种优越感。

在一片巨大的空地,帐篷搭了不少,黄海川看到聚集了大量的人,有不少人穿梭忙碌着,中心处,好像是正有人在组织发放食品。

这里应该是受灾比较严重的地区之一,黄海川一看这情形,立刻就能猜到情况,两天两夜的大雨,不仅让很多山村地区的房子被冲垮,更是彻底破坏了老百姓的生产生活秩序,市区的情况还好,毕竟是全市的中心,市里安排的善后措施,往往也都是第一时间优先照顾中心区的范围,然后再层层往下,不过各区县的善后工作,市里也是有严格要求的,务必要让受灾群众能够得到妥善安置。

此刻在安顺区看到这里正有组织的发放食品,黄海川心里还算满意,这应该是区里或者街道办事处安排的工作。

围着场地转了一圈,黄海川发现本地和外地的群众都有,仔细想一下也不奇怪,虽然离市区较远,但不代表这里就没外地的打工者,作为一个省会城市,南州市的流动人口比例在全省是居第一的。

正当黄海川准备走上前去看看发放的都是什么东西时,从前面就传来了争吵声,黄海川微微一怔,加快脚步向前走了过去。

争吵声愈来愈剧烈,甚至险些演变成了拳脚大战,黄海川走到的时候,就发现边上要不是有人拉着,早就已经打了起来。

“这位大哥,发生啥事了,怎么吵起来了?”黄海川拉住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问道。

“还不是为了这分东西的事。”男子无奈道。

男子一张口,黄海川就知道对方是外地人了,虽然黄海川也不是南州本地人,但本地口音他还是听得出来的,男子那一口浓浓的外地口音很容易就将他和本地的区分开来。

“怎么了,这不是分得好好的吗,怎么就吵起来了。”黄海川瞟了男子手中一眼,他看到男子手中也拿了两瓶矿泉水,还有几包方便面,甚至还有新鲜的面包。

“谁跟你说分得好好的了。”男子一听黄海川这样讲,两眼就瞪了起来,“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你说能分得好吗。”

“分成三六九等,什么意思?”黄海川疑惑道。

“兄弟,我看你不像是这平乡村的吧,瞧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受了难的啊。”男子没立刻回答黄海川的话,而是打量起了黄海川来,黄海川身上那身干净的衣服和看起来颇为考究的皮鞋,让男子做出了判断。

“我确实不是这村里人,正好路过,就来看下。”黄海川点了点头。

“难怪你不清楚,啧,跟你说也没用。”男子明显是不想多说。

“这位大哥,你这样讲就错了,我虽然是过路的,但也是一腔赤诚之心,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能帮上的也会力所能及的帮忙不是。”黄海川笑道,听对方讲话就有很重的烟味,黄海川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是个老烟民,他不太抽烟,但口袋里却也是时常揣着一包,这会就拿了出来,给男子递上了一根,笑道,“来一根。”

“小熊猫?”男子眼睛一亮,随即有些质疑的看着黄海川,“真的假的。”

“你抽抽不就知道了。”黄海川淡然一笑。

男子闻言,也不废话,拿起打火机就点了起来,小熊猫啊,他这辈子还没抽过。

“味道就是不一样。”男子深吸了一口,似乎还在细细品味一样,好一会才吐了烟圈出来,赞道。

“这位大哥,你刚才说的三六九等是怎么回事?”黄海川再次笑着问道。

男子拿了黄海川的眼,这会也不好意思不说,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男子才道,“发东西是村委会组织的,本来大家都听说区里送下来的,免费发放给大家,但到了村委会手里,要求就不一样了,村里定了几个条件,只有真正的平乡村人才能免费领。”

“真正的平乡村人?”黄海川听出了对方特地加重了‘真正’两字的口音。

“意思还不简单,就是只有土生土长的平乡人才能领,如果是外地嫁过来的媳妇,想领的话,得交一百元,要是入赘的男子呢,也得交一百元,两者都不是,想领的话就得交两百元,交钱才能领东西,而且是交一次性的,下次想领,就得再重新交。”男子说完,吐了口唾沫,“这帮子混蛋,分明是在敛财。”

“这么说来,你手上这点东西,交了两百元才能领到?”黄海川重新审视着男子手上拿着的几样东西,两瓶矿泉水,四包方便面,还有两个那种大个头的长条面包,就这么点东西,就算是自己到外头买,兴许连二十块钱都不用。

“我这倒不用,我媳妇是平乡村的,所以我交一百块就行了。”男子苦笑,他是外地来打工的,正好认识了本地的姑娘,两人有感情,但女方父母反对,除非他入赘过来,男子最后无奈只能这样。

男的入赘,这种事说起来真的有点丢人,男子脸上的苦笑正是如此。

“既然你媳妇是平乡村的,那你岳父岳母也是本村的,他们来领不就可以免费领了,你怎么还来花这个钱?”黄海川看着对方,他心里其实已经充满怒火,这次所有的救灾食品,除了捐赠的,全部都是从市、区两级财政里面出的钱,免费发放,但他没想到到了下面,竟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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