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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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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蓝庭、缪的家,还有小道里绕过一圈,再从内围走到外围,到了这个时间点,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等着塞菲吃一顿晚饭。

  因此,当瓦伦蒂安女士走入厨房时,塞菲的道歉便也显得更加诚挚了一些。

  当然,期间他也看到了还摆在走廊的东西,那些曾经是门的木板,倒也不至于马上忘了自己做过的事。

  阿尔特留斯家以前招仆人的时候是要求战职检定书的——天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在把加热的蔬菜汤与新煎的肉排端上来后,瓦伦蒂安女士便站在塞菲身旁,虽然一言不发,但后者仍然无法忽视那道视线。

  所幸,几个呼吸后对方便打破了沉默。

  “你的手怎么样,塞菲少爷?能够自己用餐吗?”

  想起琳希下午的举动,塞菲赶紧点了点头:“嗯,已经治疗过了……谢谢。”

  “但看起来还做不了木工活呢。”原女仆长轻轻叹了一声,见塞菲抬头看她,微微摇了摇头,“塞菲少爷今后请不要太勉强自己,在这方面,伯爵大人和罗兰少爷并不是什么好榜样。”

  塞菲哑然,但也确实如此。英雄强者,并不是适合所有人的效仿目标,而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尚未成熟的心智往往会令人错估自身,

  他松下一口气,喝了一口汤,一边切下肉排,一边想起母亲大概也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做不到,也请考虑一下。”瓦伦蒂安女士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考虑放弃阿尔特留斯家的剑术,伯爵大人也说,这门剑术作为基础尚可,但根源上却再没有人可以匹配了……罗兰少爷也是,选择了别的剑术不是吗。”

  末了,她微微欠身。

  “抱歉,我不是要拿罗兰少爷来做比较……”

  塞菲摇头示意没事。

  瓦伦蒂安女士看来还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会放弃对英雄的憧憬,那么错误的目标与错误的方法,终归是要舍弃一个的。

  而阿尔特留斯家的剑术……确实如此,那只适合作为基础与入门。半境能够习得的感知渊民的“眼”确实实用,但对于修习剑术的人而言,一门无法继续提升的流派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尔特留斯伯爵的根源隶属于哪一柱下并不为人所知,人们只知道他觉醒者的身份以及根源具有的特殊性,以及他在抵抗渊潮时灵刻受损的事实。

  觉醒者根源的独特性,意味着受损之后无法传承的状况。而在此之外,塞菲与兄长罗兰,都没能在血脉上继承根源。

  所以所谓的临渊之剑,其实更多是这个时代已经断了传承的一个活传奇——也只是一个传奇,是阿尔特留斯伯爵的传说与称号而已。

  罗兰师从的,是北国剑圣希尔薇特,学习一门被称作“银辉铁壁”的对渊防御剑术。

  法娜则在原本的事件之后,也会跟随一名开拓者进行修习。

  而过去的自己,在哈梅尔事件之前,则从未放弃过——即便,到最后他也没能凝聚半境的“眼”。

  不可否认,对于放弃了家族剑术后获得成就,被称为未来剑圣的兄长。一路满是挫折却没有太多成长的塞菲,并不能保持良好平衡的心态。

  瓦伦蒂安女士的顾虑无可厚非,但这次在她眼中的塞菲却只是愣了愣,然后笑着回答:“我知道了。”

  “对了,你见过修拉了吗?”

  “之前与琳希小姐一同把你带回来的那位先生?”

  塞菲停下手,大致表达了一下要让修拉留在身边做事的想法。

  “平时的工作由你来安排……当然,薪水由我来支付。”

  “你的钱就是伯爵大人的。”瓦伦蒂安女士颔首,然后提醒。

  “嗯,我懂。”塞菲也记起要和父亲聊一聊对方把自己卖给代理者协会的事,当下也露出一个笑容——以后那就是薪水而不是零花钱了,得拎清一点。

  “他可能要带一个人过来照顾?”

  “嗯,是的,叫卡琳的女孩,他的……朋友。”塞菲微微沉吟,决定不在这里给对方添堵,“到时候我会让他动手清理那间屋子的,你不用操心。”

  考虑到帮忙问题,塞菲心下就没那么希望两只手的伤势痊愈了。

  又与原女仆长交代了几句后,这事就敲定下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瓦伦蒂安女士从塞菲用餐的姿势上收回目光。

  “琳希小姐在二楼的客房,大人在书房,法娜早你一点也回来了。”

  法娜已经回来了?

  ……

  用过餐,塞菲生起已经不再疲倦的错觉,暂别即将回归管理层的瓦伦蒂安女士后,他本打算先去找法娜。

  塞菲想问问格雷尔在事件后的去向,还有法娜肩膀的伤势。有关戴维德责罚她的事自己挺在意的,不过按温博卡特的制度,对方也管不太到自己这些人的。

  但他敲了敲门,却没有回应,听瓦伦蒂安女士说她甚至是把晚餐带进房间吃的,这对法娜而言可不算常见。

  已经休息了?

  “大概也很累了吧。”塞菲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去找琳希,而是去房间找了纸笔。

  「早上等我一下……你字真难看。」

  此时已经过了零点,再次获得窥视视野的岚女士开始不那么尽如人意地活跃起来,她一边念出塞菲写的内容,一边对一名伤患的的字迹横加刁难。

  要你管。

  塞菲撇了撇嘴,将字条塞进法娜门下的缝隙里。

  在家里这可不是他首创的。

  塞菲第一次见这交流方式,是父亲和母亲吵了架后,前者到他房间敲门无人应,最后塞了字条。只不过当时母亲气累了还在睡觉,先看到这东西的就是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塞菲了。

  这事他至今没和父亲说过——但这方式在阿尔特留斯家里盛行起来后,对方应该也意识到什么了才对。

  然后他敲了敲琳希的房门。

  “琳希?”

  说实话,因为几次见面要么仓促要么意外,塞菲至今也没把握好和对方的距离感。

  情报的不对等令正常的交流难以成立。

  「你就老实承认总被对方压过一头吧。」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但不等塞菲辩驳,门便打开了。

  “今天没失约,就是有些晚了……”

  她一身睡裙披了件毯子,微微蜷着背,也不知道是困得还是被头顶那坨猫头鹰压的。

  “先进来吧……”

  琳希边说边打了个呵欠,而走进房间的塞菲只觉得也跟着困了起来。

  这房间倒是变动不大,要说有多添了什么,大概就是……各式各样的软垫子。

  不说床上,窗边和椅子也是,简直就有股随地入眠的势头。

  等塞菲随着琳希,坐到她对面那像是软趴趴的麻织大球上时,那一瞬间犹如陷入绵细软沙的触感让他几乎失神。

  不是,这还怎么讲事情?

  “先说说你要我帮忙的那件事吧。”

  “嗯……你说……”塞菲好险没直接睡过去,挣扎起迷糊的口吻以做回应。

  “你说的那位贾尔斯,他看上去非常正常。”琳希一边说一边还喝了一口茶。

  “正常?”

  塞菲一边咀嚼这个词的意思,一边欣然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杯。

  “可能有点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但大体看上去说得上健康吧……”她扶了扶头上的猫头鹰,“而如果坎贝尔夫人所言非虚,不属于长辈的过度担心的话,这就是最大的异常了。”

  红粉的副作用是很明显的,不只是对灵刻,也会直接体现在人的精神面貌上,要塞菲形容的话,大概看上去会比自己现在还糟糕一点……

  “啊,抱歉,我的衣服。”

  塞菲后知后觉,一瞬间睡意全无。

  “你要是很在意的话和瓦伦蒂安女士说一声,就交给你来?”

  算了,当他没说过——主要是原女仆长在这方面显得非常强硬。

  “关于贾尔斯,我去特意问了一下学院那边,实际上要不是贾尔斯表现得过于显眼被同学举报,大概还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不过贾尔斯在申请复归,以他现在的状况,受理很有可能以导师与学徒的误判而通过。”

  “嗯,之后就由我直接去问问看吧。”虽然左臂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右手这种没伤及筋骨的大概很快就会好了。

  “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要现在说吗?”琳希微蹙眉间,但塞菲隐隐觉得对方只是想要偷闲,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是谁?”

  “寇沃尔斯这个姓氏还不够吗?”

  王都名门寇沃尔斯,它确实有名,但同时一样有名的,是它的家族根源“铁羽”。

  “既然都帮我给渡鸦之翼也充好能了,你应该也没有隐藏的打算吧。”那件圣物已经重新挂回了他的胸前,“白鸦之柱的天选者,圣丘历之后也不过三位。”

  又怎么可能藉藉无名?

  “但仅仅在圣丘历的前十年,便有两倍于这个数字的白鸦天选者,就更不要说坠星期间了。”

  塞菲只是静静听她说——反正她还得自己绕回来。

  “嗯……如果你这么执着这点的话,我现在其实也算一位公主哦?”

  真是意料之外又套路之内的回答——塞菲笑了笑,然而几个呼吸的沉默过去,却发现对面没有后文……

  “你没在开玩笑?”

  琳希双手扶住猫头鹰摇摇头。

  “准确地说,我一直被寄养在其他地方,一年前被送到寇沃尔斯,而差不多一星期之前,我被附上了公主名号,再之后,就被差遣到这啦。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消息,那也没办法,宣发总是需要时间的嘛。”

  “……”

  虽然她说得轻松,却是一连串的被动句式。

  “你……”

  “私生子与孤儿,有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不是吗?”

  到这一句,塞菲才听出她不是真的毫无怨言。

  一年之前,那大概是琳希的根源显现被人发觉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件事,“寄养”会有结束的一天吗?

  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到这里呢?”

  “当然,是为了表现出王室对阿尔特留斯的善意呀。”

  善意?即便五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也许这之间还达成了什么约定吧。

  塞菲只觉得口舌有些干涩,又啜了一口茶。

  “也就是说……婚约?”

  琳希却安静下来。

  “你希望是吗?”

  塞菲沉默下来,许久,才有回答:“我……会想办法的,我现在恐怕无法与人做出事关一生的决定。”

  且不说现在要做的事,在黑之书的契约彻底完成时,自己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他以为琳希可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但她也不过轻轻回了一句“我也是”。

  “既然我们都还无暇顾及这件事,那也算达成共识了……我想我们应该能够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不是吗?”

  琳希欣然应允,那并不像赌气的回答,恐怕是早有定论。

  女孩伸出手,而塞菲略一犹疑,也伸出手去,本来只打算触及指尖,不想反被一手握住。

  又轻又软——痛得塞菲轻嘶一声。

  “不要浪费代理者协会,明天我们再好好聊聊彼此的想法吧。”她拍了拍头顶的猫头鹰。

  “菲洛,来认识下新朋友?”

  塞菲只是哑然地看着那傻鸟炸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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