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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吻亦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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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河花园。
傍晚时节,阴凉的风恐怖地嗖嗖刮着。
在孤寂的阴风声中,仔细听去还夹杂着许些瓦砾被轻轻踩碎的声
音。
一头银白色的凌风短发倒是为这“清一色”的灰暗冥河花园增添了一道银白耀眼的光芒。
这是花之国的小王子——北岛月,他是塞尔维亚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
北岛月身披着一袭银白色的狐裘,背上还背着一个丝镶金龙的黄色布袋,里面装有着一些淡水和食物。
因为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母后鬼鬼祟祟地派了一些人跳下了内宫后林的瀑布,心生好奇,于是自己也准备了一些用品悄悄跟着爬了下来,他只想看看自己的母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北岛月虽说是塞尔维亚皇后全力推举出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一个人选,但他和琉璃月一样心底对王位并不感兴趣。
琉璃月整天饮酒作乐,而他却整日无所事事。
可就他一个不被国王看好。
琉璃月并不喜欢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所以处处针对他,而他也不学无术,偷练禁术,所以国王也不怎么器重这个小儿子,在整个宫里,除了自己的母后,就只有沧赤月肯对自己好。
在他得知自己的母后想要加害于自己的哥哥沧赤月时,他决定背着王后出门在暗中保护沧赤月,他想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也想让大家接受他。
北岛月踩在碎瓦片上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有个奇怪的东西爬在地上颤抖。
出于好奇,他立刻扔掉手中的棍杖向前跑去。
北岛月把地上的奇怪东西翻过来才发现,是一个女孩。
他这才看清了女孩的面孔。
“雪笙!”北岛月惊奇地大叫,也回忆起了儿时。
在他小时候和塞尔维亚还住在雪域冰林的深处时,就已经认识雪笙,那时候国王还没有接他们回宫,在那里北岛月与她可是每天都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犹如男孩般性格的雪笙领着北岛月跑出冰林,攀上自家房屋的屋顶上齐坐着。
星满地,雪满天。
雪笙用她的手握住北岛月被冻僵的手,帮他取着暖,他们就这样肩并肩冒着小雪坐在屋顶看着远处的七彩色烟花。
在北岛月儿时的记忆里,雪笙就一直是这副肤如凝脂,晶莹剔透,纯白无瑕的模样,直到现在,她还是这副不老的样子。
这是一副让人见了就永远忘不了的模样。
“北岛,你躲着你娘亲都两天没有回家了,她可会生气?”雪笙瞪大眼睛问。
“管她呢,我才不要回去,我娘亲整天就只会逼着我念书习武,我都快乏味死了,还说再过几天我就会有个父王了,父王会亲自来接我和娘亲搬到很远的宫殿里住。”北岛月嘟着小嘴,望着雪笙笑盈盈地说:“最头疼的啊,是我得管我娘亲叫做母后!”
“原来是要做小王子了啊。”雪笙宠溺地摸摸北岛月的脑袋说。
北岛月愣了一下。“那、那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雪笙歪着头望着小北岛月,大大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只要有缘,就算再远我们也终有一日会见面啊。”
“那等到那天你愿意把自己托付给我吗?”
雪笙愣住,又觉得非常好笑。
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告白,况且眼前的人还是个黄口小儿。
可没想到这一别却是十年之久。
微雪熙熙飘下。
雪笙用手接下了一片小雪花,看着它在掌心中慢慢融化。
她笑逐颜开,凑到北岛月的耳边轻声对他说:“好啊,等你长大的那天,我老得都可以做你祖辈的姑姑了。”
——
回到冥河花园的废墟。
北岛月抱起雪笙,向被废墟堆底下被掩埋的一间破木屋匆匆跑去。
“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躺在这个鬼地方,也不管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我要你活下去!”
暮色渐进。
冥河花园的冷风嗖嗖吹着。
但在这个小山洞里却是温暖的。
啪...
克里斯把一张羊皮卷地图又狠狠按在石块上,用手指画着对大家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如果继续向下走我们就会到达冥河,河边会有一艘小木船,逆着冥河水的方向一直划我们就能划进雷恩海岸,穿过雷恩海岸我们就能到达梵卡大陆了。”
“这就是说我们得泡在海洋里很长时间?”洛婶疑问。
“也不完全是,不想泡你也可以死在这。”克里斯嘴角上扬。“大家收拾好早点睡,半夜可不要一个人走动。”
“可是赤月的病可不能这样一直拖下去啊。”瑟瑟握住沧赤月的手,担心地说。
洛婶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只是拉开瑟瑟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与他之间还是要注意点分寸的好。”
虽然是兄妹,可毕竟不是亲生的。
“你住这里是有多久没见过男人了,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亲生哥哥?”克里斯偷笑了一下,一脸蔑视,然后大步地走过来,单手插着腰说:“我这里刚好有小瓶碘酒,你帮沧赤月的伤口消毒一下就赶紧休息,我们明早就启程。”
瑟瑟愣住了。
也只有一些不知情的人,才会以为沧赤月与锦瑟是亲生兄妹。
在冥河花园废墟的破木屋里。
北岛月把像蜘蛛腿一样的东西从雪笙的背上一根根地用利刃拔掉,然后又帮躺在木床上的雪笙消毒处理腹着部被刺穿的伤口。
“啊,痛。”躺在床上的雪笙猛睁开眼,大叫起来。
心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北岛月总算松了口气。“姑姑这么快就醒了啊?凝香露的药效还神奇啊。”然后又掂起一个绣花的小药瓶看了看,说:“你恢复的倒很快啊。”
雪笙挣扎了一下,感觉自己身体里有无数根神经在刺痛,就放弃挣扎乖乖躺下,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北岛月故意提高了音量,抓了一下自己的银发,说:“虽说命是保住了,可你这身武功应该是废了。”
雪笙这才发现之前背上的八条蜘蛛腿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眯了眯眼睛,加重语气,随时准备爆发似的说:“你是谁?”
北岛月不理会雪笙的问题,走上前托住她的下颚。“不过没关系,有我在。”
雪笙见北岛月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很是不满地又再次问了一遍。“你是谁?”
北岛月整理了一下衣领,摊开双手,歪着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问了三次同样的问题,是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神经病。”雪笙白了个眼,扭过头去。
...
破木屋外的阴风呼啸着。
一股带有清新草药香味的暖气缓缓飘了过来,让人闻了就产生暖意,浑身舒畅。
“你倒是很乐观嘛,武功都废了,你哪来的勇气还敢对我这么嚣张,信不信我一掌打死你。”北岛月眯着眼抬起手,讽刺地说。
雪笙提高了嗓音,用微微颤抖的语气虚弱的说:“反正这条命是你救的,爱怎么样你请便。”说完咬了一下唇,闭上了眼。
请便吗…
僵持了一会儿,北岛月并没有出掌,雪笙只是感觉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正将自己抱起。
雪笙立即睁开了眼,看到自己与北岛月的胸膛紧紧贴到一起,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北岛月那不规则的心跳声。
“你干嘛?”雪笙的脸立刻涨红了起来。
“水凉了...”北岛月淡淡地说。
“啊?”
“我的意思是,我用凝香露烧了一盆药水,泡洗有利于你伤势的恢复,再不洗的话就水凉了,傻瓜!”
傻瓜…
除了几年前冰林里的那个小男孩,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唤过自己了。
原来是要泡药水浴,可雪笙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身上的衣物服饰早已被换成了一件白色的衬衣...
这可为难了雪笙,她不知要怎样向这名陌生男子开口询问。
“在找衣服吗?早被我换了,不然你的腹部伤口会被脏衣服感染的,哈哈...”北岛月大笑。
“小人得志。”雪笙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来应付他,她只想赶快等自己好了便一掌拍死眼前的这个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还记不记得你以前曾说过,如果我们再次见面了,你就会把自己托付给我。”
“你!”雪笙气得脸更加涨红了,可仔细看北岛月的脸,倒还真像自己从前认识过的一个人。
北岛月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温柔地说:“准备进水了,可能会有点痛哦。”然后将她放下了药水里。
“嗯啊!”
“忍一下就好,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吧。”北岛月的手慢慢向雪笙的背部伸去。
可雪笙却毫不领情,她在大木盆里往下沉,让药水淹过自己的脖子,然后忍者疼痛往木盆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你出去,我自己能来。”
“该看不该看的我早看过了。”北岛月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那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叫我。”
望着北岛月离开的背影,雪笙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但一时半会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该看不该看的都看了…
雪笙仿徨,心中思绪万千,他是从前住在冰林里的那个小男孩吗?
可就算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小男孩呢?早在亲王救下她的那日,雪笙就暗地里偷偷许下了芳心,不求和他在一起,只求能够经常见到他。
但那应该是不可能的吧,雪笙是永远不可能会背叛狂澜的。
北岛月走到门口外,背靠破门栏,转过头从木墙上破开的一个小开口处看着里面正脱着白衣泡浴的雪笙...
热水在这阴冷的环境下泛出阵阵白雾,衬托出雪笙的曼妙身姿。
雪笙靠躺在沐浴盆里,感受着药水的治疗,显得十分惬意。
岁月夺不走她的容颜,雪白的肌肤还和从前一样,从未变过。
原本见到雪笙以后心跳就不规则的北岛月看到这一幕心跳的速度变得这么更加快了:“天啦,我到底在想些什么...”然后做了一个荒唐的表情表示感慨。
“你有毒吧!”雪笙回头,发现了一直站在门口偷看自己的北岛月。
被发现了,北岛月终于按耐不住,他咽了一下,脸上依然保持着俊气的微笑。
华丽的一个转身,他大气地往雪笙泡浴的那间破木屋走去。
浑身**的雪笙见到这名陌生男子又走了进来更加气愤了。
“混蛋出去啊!”雪笙靠到浴盆的边缘用双手挡住自己露出一半的胸部。
北岛月却安静地坐在木盆边上看着她。
这让雪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一下子变地语无伦次。“你是想打架吗?”
北岛月听了后粗暴地托住雪笙的下颚,任凭她在水里挣扎,只是温柔地说:“我是北岛啊,你可知我喜欢了你十多年,等了你十多年...”
“我不喜欢你啊,神经病!”
气氛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北岛月狠狠看着她,仿佛要把雪笙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接着,北岛月不顾自己的衣袖被药水弄湿,仍然把手放到雪笙的脖颈上,目光却一直定格在她的脸上。
任雪笙再怎么挣扎,他也不放手。
“北岛,你住手。”
“身体这么烫,还敢说你心里没有我?”
“你!”雪笙恼羞地说不出话,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你什么你?你刚刚不是说要和我打架吗?来啊!就让我来教你要怎么喜欢我!”北岛月放开了雪笙,站起来两下子把披在身上的外套往地上一扔,侧身翻进了木盆里。
木盆里的药水被两人弄得洒了一地。
冥河花园。
这里虽说是早晨,但也不终日见阳光,只有阴阴的冷风刮着,灰暗一片,让人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克里斯从远处快速跑过来,大步地跨进山洞。
“我已经找到了藏在冥河边的小船了,大家快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克里斯拔起插在地上的一把剑,然后插进自己的剑鞘里。
被大石柱砸伤的沧赤月慢慢虚弱地睁开眼睛,他感觉肩部被一股力量压着,使他根本抬不起身体来反而痛得轻哼了一声。
沧赤月低头,只看到瑟瑟正靠在自己的肩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在身边睡得很香。
他不忍心叫醒她。
可突然,发炎的伤口又再次裂开,使得沧赤月痛得颤抖起来,同时也把睡梦中的瑟瑟给弄醒了。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瑟瑟赶紧爬起紧张地问。
沧赤月强忍着疼痛,只是微微一笑。“你压得我整只手都麻木了。”
“对不起哦,我也不知我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瑟瑟满怀些歉意地低下了头,然后湿润了双眼。“伤口又开始发炎了,我们得赶快到梵卡大陆才行。”
才是第一次见面不久,她竟然会天真到为了自己的伤口感到难过?
沧赤月不解,可他不能对不起予念。
克里斯背着昏睡的沧赤月,他们一行人往冥河花园里的核心小道下到了冥河边上。
周围一片漆黑,再加上冥河水的恶臭,让大家更加想要赶快离开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方。
几个人挤着乘坐在一条四五米长半米宽的小船上,幸运活下来的帕特站在船尾负责掌舵,由于帕特的身体强壮有力,他们很快就逆流划出了冥河,划过一片水上树林然后融进了雷恩海的海水里。
“我不行了。”洛婶晕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胸口,另一只手扶着船边说。
“再忍忍吧,过了这片缓海,很快就会到浅滩,然后就可以看到梵卡大陆了。”克里斯从挂在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望远镜望着远方说。
"喂,你的口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呀,怎么什么都有!"瑟瑟惊奇地问。
“我有名字。”克里斯冷冷应了一句。
“克里斯,你的这几位弟兄都怎么称呼呀?”瑟瑟又捧着脸问,却不管躺在身边昏睡的沧赤月。
“没大没小,你很烦,再吵就把你扔进水里!”克里斯翻了个白眼。
“瑟瑟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相处,难免会兴奋。”洛婶脱下身上的一件长衣,为躺在瑟瑟身旁昏睡的沧赤月盖上。
“我叫阿晋,比较擅长于长矛抢弓之类的武器,至于我身旁这位,你叫他罗伯吧。”阿晋比较开朗,他笑着说。
大家坐在划得平静的小船上开心地聊着天,却不知一股诡异的海浪正从远处的深海向他们袭来。
“你说这边的海域里会不会有鲨鱼啊?”瑟瑟爬在船边,用手拨着水自娱自乐。
“很快就要到浅滩了。”
这时,一种不明巨型生物往小船的底部猛地游了过去,小船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给站在后边的克里斯来了个重心不稳,差点翻下水去。
“那是什么东西!”
“乌鸦嘴,好强的妖气。”克里斯警惕地看着周围说。
——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水底是什么东西之时,突然一只巨大的章鱼触手浮出水面,一下子把船上的阿晋拉下了深海,只留下一片红色的水面。
“阿晋!”克里斯望着又失去自己的一个弟兄痛心不已。“又是妖物,大家趴下,千万不要掉到水里。”
克里斯刚说完,小船就被一支章鱼触手打得四分五裂,船上的人全都跌进了深海里。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浮上了水面,只有受了伤昏睡恰好又不懂水性的沧赤月一人独自慢慢往深海里下沉。
“赤月不见了啊!”瑟瑟刚说完就被一只触手给卷在半空中,正要拉入水里之时,克里斯挥起长剑砍断了那只章鱼的触手。
“大家快往前游,前面就是浅滩了,你们先到岸上等我,我去找沧赤月!”克里斯在慌忙中吼得嘶哑。
身为一名暗杀者的罗伯游在最后,保护着瑟瑟洛婶母女俩,却不料被另一只尖硬的章鱼触手从胸部刺穿,举向空中然后又拉进水里。
待瑟瑟发现身后有动静的时候,她回头只见水中一片嫣红,而罗伯早没了人影。
瑟瑟被吓得捂住了嘴。“罗伯...”
“快游,别愣着。”洛婶见瑟瑟停下,急忙转身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岸上游去,也时不时回头看看克里斯有没有救起沧赤月。
正与巨大章鱼怪拼命厮杀的克里斯被甩开后,他看到自己前方的深海里突然爆炸,顿时水花四溅,而章鱼怪也被炸地腐肉横飞,整个海域里只剩下一片暗红色与章鱼怪的碎尸。
好强大的妖力。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离自己不远处浮出了半个身穿红裙的女子,她手中正抱着沧赤月,朝远处的岸边游去。
克里斯一眼便看出这女子不正常,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向那名诡异女子飞去。
锋利的匕首瞬间就深深刺进了红衣女子的胸间,那名女子凶恶地回过头瞪着克里斯,又迅速游到克里斯的面前,说了一句话便消失了。
克里斯总算看清了红衣女子的面容,在她的下半身,分明是一条长长的蛇尾。
“狂澜!”克里斯惊讶地说。“不对,你不就是我上次赎买的那个女子?”
狂澜腾出一只手慢慢捏住匕首的刀锋,然后猛地把匕首从胸口拔出,鲜红的血顿时染红了海面。
“就凭你,也想杀我?”狂澜鬼魅一笑,然后搂抱着沧赤月潜进海里便消失了。
梵卡大陆。
午后。夏日的阳光如水般音符一样灿烂的流动,湿澈了不同的妩媚的忧伤。
狂澜抱着沧赤月游到了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她把沧赤月平放在沙滩上,一条粗壮的大蛇尾却仍然泡在海水里。
“沧赤月,你给我醒过来!”狂澜爬在沧赤月的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说。
眼看沧赤月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只知道常人拯救溺水之人的其一方法就是人工呼吸。
狂澜此时心里也是一团糟,什么都没考虑太多,就朝着沧赤月唇部接了下去。
几只海鸟轻盈地飞着,海滩上的风景是如此的美丽,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
可一切都太晚,浑身本就带有重伤的沧赤月加上溺水又在这冰冷的海水中浸泡太久,早就没有了呼吸,他的手部也僵得开始发紫。
狂澜并没有惊慌,她仍然保持着平静爬出水面,到陆地上然后抱起了沧赤月,向梵卡大陆的城镇中心跑去。
梵卡城里的居民看到这名身穿红裙的女子下半身竟是一条粗壮的蛇尾,便吓得四处逃窜,只有一些跑不动的难民跪在地上不敢睁开眼,只想乞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狂澜跑到城镇中心的一家旅栈门口朝内望了望,二话不说,一甩尾巴便砸开了店外的木板。
旅栈的老板望见自己的店铺竟被一名女子砸了,就生气地跑出来,卷袖大骂道:“哪里来的疯丫头,滚。”老板手一挥,示意几个提着木棒的壮士走了过来,可走出来才发现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个妖怪。
众人想跑已经来不及。
狂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空出一只手,伸出后在空中转了一下,然后五指紧一握,那几个提着木棒的壮士竟通通七窍流血倒地当场死亡。
老板被吓傻了,爬在地上连忙向狂澜乞求饶命。
“女侠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女侠大驾光临,女侠就放过小的吧。”老板害怕地说。
“我要几套干净衣物。”狂澜狠狠地说。
“那个...需要我去镇上的神医来吗?这位公子看上去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旅栈老板见势,这才好心想要上前去帮忙,却被狂澜一口回绝。
“不想死就别碰他!”狂澜大骂。
老板又跪在地上,望着狂澜背着沧赤月走进旅栈后,再看看地上的许多血迹从远处一直拖到旅馆的门口,与那条长长的蛇尾,这才反应过来此人正是杀人不眨眼的万妖女王。
梵卡大陆的居民们都上前来围绕着旅馆,指着地上的血迹对老板小声地说着话。
“你看她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是受伤了才迫不得已住到你这里!”
“我们快去请巫师来吧!还得去报告驻军处,趁她受伤得赶快来抓住这个女魔头,还大家安宁的生活啊!”
...
居民们都纷纷赞同地点着头,谁也不想活在逃亡里,整日提心吊胆地混日子。
花枝招展,碧风飘漾。
在这块梵卡大陆上,狂澜亲自抱着沧赤月跑进了一间位居城中心的旅栈住下,可是沧赤月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面对早已没了呼吸又全身僵冷的沧赤月,狂澜无奈,只好做出一个万全之计。
她紧紧抱着沧赤月坐在白色的床榻上,沧赤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狂澜的怀里,眉睫紧闭,宛若闲静之态。
十几天前,在荧光森林,自己也是像这样躺在他的怀里。
悄过几刻后,狂澜抬起手,用两指按在沧赤月的眉心间,霎时之间窗外天色大变,狂风四起,她灰褐色的长发也随着狂风飘舞起来。
在她的指尖与眉宇之间泛着淡淡的红光,好像在向沧赤月的身体传输着什么。
过了一会,狂澜感到有些眩晕,许些蒙汗也从她的皮肤里冒出,挂在她的面孔上,那原有的大蛇尾又挥之欲现,有力地朝四周搅动着,搅翻了许多家具。
这时,她放下手,滚下了床榻,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血。
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按到了她的背上,好像在为她治疗。
狂澜猛地转身,又是那熟悉的面孔,那能让人注视着跌进深渊的深邃眼眸与一身深蓝色的带龙廷图案的服饰。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是亲王。
亲王扶起她,可又被她挣脱开,狂澜生气地说道:“你竟然跟踪我?”
“你竟然愿意废掉这上千年的法力,只为了救他?”亲王用他浑厚有力的嗓音说,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他只是个人类啊。”
“我不能没有他!”只见狂澜怒目圆睁,又泛出失落的目光。
“那我算什么!我们已经成过亲了!”亲王彻底怒了。“你以为你废掉的只是你自己的法力吗?那可是埃莎最后留下的东西!”
“一直以来,你只是把我当做埃莎的替身,在你心里,可有过狂澜一刻?”狂澜愣住,看着亲王突然沉默起来。
“如若不是在成亲那天你突然走火入魔打伤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在你心里的一直都是埃莎!你对我好,也不过只是想弥补对埃莎的愧疚而已!”狂澜一字一句道,直戳亲王内心。
场面顿时沉默了下来,亲王却依然深情地看着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角竟也有些湿润,闪烁出难过的泪光。
“枯体也会有新感情吗?”狂澜继续追问,不禁难过了起来。
“可你与他也不过半年的感情。”亲王冷冷地说。
“如若不是拜你所赐,那我又怎么会遇到他!”狂澜哭着朝亲王大吼。
“那就让他消失吧。”亲王说完,双眼空洞,他想要毁了沧赤月的躯体,然后与狂澜重新开始,却被狂澜给拦住,自塞纳死后,他在这世间还从未有过对手。

这时,他望着狂澜再看看沧赤月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直都错了啊。
他突然想起塞纳死时,陨落到北森时说过的那些话,还有塞琉出生的那日,原来他从一开始便错把塞琉当成了月姬刚出生的婴儿,他以为塞琉是龙族最后的希望所以才一直折磨她,让她身上没有了半分龙气。
却不想,原来当年月姬生的竟是个男婴。
狡猾的沧龙王竟然瞒下这件事连夜将他送到了花之国,还让花之国的国王收养了他,从此一直隐藏着身份在花之国长大。
亲王此时才明白沧赤月这个名字的含义,原来是与他父王同姓啊。
亲王的手悬在空中颤抖起来。
他就与自己当年的父王一样,错的一塌糊涂,是他亲手毁了无辜狂澜的一生,只记得在深渊时自己曾诅咒过狂澜,让她的此生到最后不得善终。
“你住手!”狂澜护住沧赤月。
“你与他相识还不到半年,是什么能让你这样护他?”亲王问道,可每一句话都是如此痛心。
“因为我有孩子了啊!”狂澜大喊,却早已泪流满面。
亲王愣住,思绪万千。
——
几个月前,正是狂澜与霜成亲的那日。
一首轻调的悲壮纯音乐又在耳边回旋起。
正换好一身深红色长裙嫁衣的狂澜正坐在一面青铜镜面前,让雪笙帮她簪着珠宝,镶着头。
“我澜儿带上这串璎珞还真是好看。”雪笙提着一串白色璎珞在狂澜的额头上比了比说。
“太花哨了吧。”狂澜照着镜子转了转头。
待狂澜梳妆打扮好后,雪笙拿着青铜镜站在她的面前高兴地说:“女王气质好,怎样梳妆都美。”
“胡说八道。”狂澜斜眼看着她,然后莞尔地笑着。“等哪天也非要亲自把你嫁出去才好。”
“好了,我们走吧。”雪笙回答说,她早已心系亲王,可亲王又从未关注过自己,她与狂澜又情如姐妹,又怎么可能去插墙角呢?
血族城域内。
雪笙在后面拉着狂澜的长裙摆,走到亲王所居的城堡门口前停了下来。“女王你自己进去吧,雪笙就送到这里了。”
“那这段时间万妖国的事务就交给你帮忙打理了。”狂澜放开雪笙的手,头也不回地摆动着她那条大蛇尾独自向城堡里爬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爬到离墓室门口几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在她意料之中应该是当她走到这个位置,亲王就应该走出来迎接她,说“你总算来了。”或者“我等了你好久。”之类的话。
可是事实并没有。
整栋城堡格外的安静,没有一点杂音,静地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亲王不在吗?
狂澜想着,刚要离开这里,却听到了从寝室里传来的一些奇怪的响声。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刚靠到墓室的石门上,用自己的耳朵贴着,想仔细地听听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埃莎!”在墓室里的亲王突然吼了起来。
亲王突然的喊叫让狂澜感到毛骨悚然,她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她用蛇尾支撑着,侧身爬在地上,目光惊恐地盯着门上看。
说时迟,那时快,在墓室里的亲王察觉到石门外有动静,于是破门而出,用手直接锁住了狂澜的喉咙,将她往石墙按去。
“霜!”石墙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狂澜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她喘不过气,痛苦地唤着亲王的乳名。
可此时的亲王双眼空洞,他为了让埃莎复活,不惜一切办法,甚至和他当年的父亲一样,有些走火入魔。
“你是塞纳!”神志不清的亲王空洞的眼眶里发出了幽幽的紫光,满脸的仇恨。
他疯了想要杀死她。
狂澜像发了疯似的用力摆动着大蛇尾,在悬空中乱撞,想要挣开。
可无奈实力悬殊,这世间除了塞纳,还有谁可以与亲王抗衡呢?
狂澜感觉到亲王在吸自己的元气,她此时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她只是一个附属品。
亲王对她好,将埃莎唯一残存的一缕蛇魄植入了她的身体里,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复活埃莎的办法,可如果埃莎复活了,哪还有狂澜呢?
那根尖利的指甲直插进了狂澜的脖颈里,许多鲜血直涌出来,
“你冷静啊!”狂澜强忍着疼痛说。
狂澜脖颈上的伤口愈合又被撕开,撕开然后又愈合。
只见亲王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狂澜刚想回击,却被亲王反手给摔了出去,之后只见气流无厘头地向四周炸开,等烟雾散去后,狂澜已经不见了踪影。
——
“对不起,对不起。”亲王眉头紧皱,双目紧闭,想要锁住将从眼眶中淌出的泪水,亲王紧握住狂澜的手,往心脏的地方靠近。
原来残骸也会有泪水啊。
这也应了狂澜的名字,力挽狂澜,无力回天。
“我...”
“你可是亲王啊。”亲王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狂澜硬生生给打断。“你为了复活埃莎可以走火入魔,你只是把我当做复活她的一个躯体而已!”
已知解释是多余,亲王一脸忧伤,只说了一句:“我会帮你把孩子照顾好。”
“不需要。”狂澜斩钉截铁的回绝了。
亲王早料到狂澜会回绝他,于是他垂下眼帘,抿了抿嘴,用颤抖的声音说:“我走了。”又慢慢抬起头,看着狂澜微笑着说:“要是你受够了就回来吧。”
亲王说完便散成丝缕浓烟消失了,窗外的狂风也停住。
人对万物的感情也亦是如此,等到你明白它对自己有多重要时,早已经来不及了。
甚至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而狂澜看着亲王消散离去的背影,只是苦苦一笑。
熙风细徐,乌云散去,天微蓝。
好似雨后之初晴样,只是没有彩虹。
沧赤月之前苍白僵硬的脸色也渐渐有所好转,透出几分红润之色,他慢慢睁开眼睛,躺在床上闷哼了两声,然后吃力地抬起手,看着周围。
却只见一条黑亮色的大蛇尾呈现在他的眼前,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他的予念。
只见她上半身爬在床前,还吐了一身的黑血,下半身的蛇尾耷在地上,灰褐色的长发散披着。
沧赤月感觉自己的头很痛,浑身无力却依然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想叫醒她却又有些心有余悸。
女祭司说的没错,她是妖。
那个纯真无瑕,什么都不会的予念竟然是狂澜,她不仅是妖,而且还是万妖之首。
现在对沧赤月来说,那一切都只是个虚像,曾经的种种美好不过只是狂澜暂时失忆的一个梦而已。
所有人都想杀了万妖女王可沧赤月却拿她没有办法,因为他曾经向天地发过言誓说要保护好予念,要一直照顾她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先离开这里,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走。”
“原来,你是妖啊。”沧赤月没有回头,满心失望地小声说。
“我不是妖…” 
“你可是万妖女王啊。”沧赤月甩开狂澜的手,转过身,表情严肃中又微带莫名的伤感。“在这世间能有几人可以伤得了你?花之国里到底有什么珍宝才让你假装失忆?”
狂澜哽咽了一下,她闭上眼说:“我没有…”
想说的话肚里一大堆,可放到嘴边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狂澜才刚说了一句话,一口鲜血便又接着涌出,沾了一身。
“你怎么了!”沧赤月见此还是没能忍住,他急忙地从床上跪在地上,抱起吐了一身血的狂澜,可刚问完这句话整个人又愣住了。
他怎么会关心一个双手沾满千万无辜人命的蛇妖呢。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狂澜喘不过气,可还依然笑着说:“一点小伤而已,吃点东西就好了。”
吃点东西就好了…
沧赤月又想起几个月前,和予念在梵卡大陆的时光。
“肚子老在响是怎么回事啊。”予念一副委屈的模样坐在路边的一座石像旁抱着肚子说。
“那是因为你饿了啊。”沧赤月还是抵挡不住予念什么都不懂的天真,表情无奈却也隐隐透露着一丝笑意。
“那怎么办啊?”予念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有些不解。
沧赤月突然大笑,然后幽默地说:“当然是吃东西啊!你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那我想吃荷鸡。”
“荷鸡只有大燕国才有,在这里哪还有人卖啊。”沧赤月有些窘迫。
予念撑着脑袋想了一下,然后说:“没有人卖那我就带你去偷。”
今日梵卡大陆阳光普照,凉风不燥。
予念拉着一路小跑累到不行的沧赤月,靠在一家梵卡大陆烤鸡店的后墙上,悄悄潜伏着。
“直接去买不就好了,你拉我到后门做什么啊...”沧赤月有些为难的说。
“我不是说了要偷吗?”
沧赤月听了无奈又有些好笑,然后直起腰一脸正经地敲着她的脑袋说:“我可从来没教过你偷东西哦,你想吃什么的话就告诉我,我直接带你去买就好了,偷偷摸摸可是不对的。”沧赤月敲着烤鸡店的后门。
轰——
还没等沧赤月唠叨完,烧鸡店的后门墙板上就被予念一脚踹了个粉碎,露出个巨大的窟窿。
“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予念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沧赤月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世间竟有如此蛮力,观念里不是偷就是抢的奇女子。
...
沧赤月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堂堂一个王位继承人,竟被一个失了忆的女生带着偷东西…
墙板碎裂的声音引来了许多的路人围观,予念拎着几袋刚做好的烧鸡跑了出去,这也惹怒了店主,店主可不是吃软饭的,眼看自己辛苦的成果就这样被人无理地抢走,自然是火气冲天。
“快来人捉小偷啊!”店主朝周围大吼一声,随之几名男壮青年就从店里跑出,想要去抓住这个直接破门而入的人。
可予念却跑到沧赤月的身后,瞪大眼睛对店主说:“我可不是小偷,我是强盗...”
店里做事的人大怒,走上前却被沧赤月给拦住了。
“抱歉抱歉,她只是忘记付帐了,我替她付,我替她付…”沧赤月怕予念受伤,连忙挡在店家的前面说道。
“她可是砸了我的店!”店主大骂。
“我赔!我赔!”
沧赤月想起这一幕,难过却从心底油然而生,胸口就火辣辣的生痛。
可还还回得到过去吗?
此时,克里斯一行人早已埋伏在旅栈的楼下。
“捉拿万妖女王可是全民膜拜的至高荣誉啊,到时候想不发财都不行...”
“别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把沧赤月带回大燕国,不是冒险去抓那条蛇。”克里斯有些发怒。
瑟瑟紧紧地握住洛婶的手。“母亲,你说赤月会不会有危险?”
梵卡大陆。
云淡风轻。白云丝丝絮絮地浮在空中,平日里喧闹吵杂的街市此时异常地安静,仿佛存在一场潜伏着的风波随时都会爆发。
吸收了千年妖法才得以幸存的沧赤月静静地睡躺在床上,额头上蒙着一层密密的汗,仿佛正在进入一个可怕的梦。
似梦非梦。
沧赤月慢慢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着狂澜。
“赤月。”狂澜用一把小黑木梳梳着长发,然后微笑着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沧赤月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反而不满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用仇视的目光注视着她,狠狠地说:“你派人来杀我,现在又来救我,你究竟想怎样?”
狂澜见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握住了沧赤月的手,不料却被他硬生生地甩开。
“不要碰我。”沧赤月冷冷说。
..
午后的阳光愈发灿烂,仿佛在控诉着这世界的不恭。
沧赤月见狂澜没事的样子,就从床上爬起,准备离开这里。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被烧焦的味道和呼呼的拽屋声。
“等你回到花之国以后,身体一定会受不了,所以要一直静养,不要再让安蜜雪来打扰你。”狂澜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满面愁容,慢慢地说:“还有,以前我在你房间的窗台上偷偷种了一株小花苗,你有时间要常常帮它浇水,至于那条吊坠,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沧赤月这才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他转过身,:“你要做什么?”
“全世界都想杀我,那么你呢?”狂澜冷冷一字一句地问道。
狂澜满心希望,可沧赤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他此时一定恨透了自己吧。
“那下次再见,便是敌人。”狂澜苦笑,说完转身便跳出了窗外。“好自为之。”
她心灰意冷,这十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人妖殊途这一道说法。
这时,只有大火拽屋子的呼呼声。
“快加柴!给我烧死那条臭蛇。”只见克里斯手拿火把,对他的部下说。
一些人对着狂澜所进的那家旅栈泼洒着柴油,而另一些人则和克里斯一样,手拿火把点燃着旅栈的房板。
“大人!不要烧我家啊!”旅栈老板连忙向克里斯磕头求饶。
“不就是一间房子吗?等我赔你就是!”克里斯一脚便将旅栈老板踢开。
这时琉璃月骑着一匹高大肥壮的黑马,带着一群士兵也赶了过来,之前在梵卡大陆乞讨的子苏则换了一套墨绿色的皇式裙服,长长的黑发垂肩而下,骑着另一匹小棕马在后面跟着,与之前实在是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不是琉璃王子吗?”克里斯见到琉璃月赶来,他将左手放在胸前,单膝下跪,恭敬地说。
“赤月在哪?”琉璃月问克里斯。
“在下也不知,之前我们的小船在海上遇到了章鱼怪的袭击,赤月王子不幸落海,但后来我看到赤月王子被万妖之首狂澜给带走了。”
“这么说之前赤月掉下瀑布还是你救了他?”琉璃月说。
“不要再放火了!赤月好像还在这间客栈里没有出来,怎么办?!”瑟瑟这时跑出来,摇着克里斯的手,朝着快被大火吞噬的旅栈着急地说。
想要瞒天过海偷偷将沧赤月带回大燕国的目的被瑟瑟戳穿,克里斯狠狠瞪着她,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琉璃月听了瑟瑟的话,大声向周围喊:“他妈谁放的火?快灭火!”
子苏认识了琉璃月这么多年,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爆粗口,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就在几名士兵刚想冲进被大火吞噬的旅栈救沧赤月之时,只见狂澜从窗户跳了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几名士兵就伤残倒地。
“想不到你就是狂澜。”琉璃月说完,从腰间拨开枪闸,拿出一把雷鸣登式手枪对着狂澜。“你还想杀害多少无辜的人?”
就在琉璃月刚想按下手枪的那一瞬间,捏在手中的手枪却被一双稚嫩白皙的手给打掉。
“什么人!”琉璃月说。
“如果你想要澜儿的命,就得先把我杀了。”是不知往哪里冒出来的雪笙打掉了琉璃月手中的雷鸣登手枪。
“小妖。”琉璃月嘴角上扬,跳下马,与雪笙打了起来。
雪笙虽说是万妖女王的贴身护灵,之前在冰林身为雪女也小有修为,但是自从身体被长矛刺穿,在命运的暗崖边刚巧被路过的老熟人北岛月救起,所以自己的蜘蛛妖身也早已死去,失去了法力,现在就和狂澜一样,只会几招常练的武功而已。
琉璃月纵身而起,双手交叉往手臂后拔出两把弯刀,向雪笙刺去。
幸亏雪笙迅速反应过来,弯腰蹲下避了过去,但那把细长的小弯刀还是划到了她的后背,火辣辣地生痛。
已知打不过,雪笙忍痛朝琉璃月扑了过去,紧紧抱住琉璃月,大喊:“澜儿快走,走啊。”
狂澜刚想向梵卡大陆的一座高坡逃去,琉璃月就空出两指,向狂澜一划,一道道细如针的琉璃色光霎时就穿过了她的身体。
狂澜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刚被穿透的伤口,谁料那伤口刚流出血又自己愈合了起来。
因为有万妖之珠护体,所以任何招式是伤不了狂澜的。
就在琉璃月想一掌打死正紧紧抱住自己不放的雪笙时,只听“轰——”的一声,待琉璃月转过头看,那间被大火吞噬的旅栈早已坍塌成一堆废墟。
“赤月!”琉璃月这时早已顾不得逃走的狂澜,只想赶紧上前看看自己的弟弟沧赤月有没有事,可不管自己再怎么动,雪笙依旧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放手。
琉璃月此时此刻的心中和脑海里只有“嗡嗡”的鸣声在回荡着,空白一片,毫无思绪,他就这样瘫在原地,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片废墟。
就在他快绝望之际,有两人穿过浓烟,从被火吞噬的废墟后慢慢向琉璃月走了过来。
以为沧赤月就这样葬身于这场大火中的琉璃月看到两人走出来才松一口气,定下魂,脸上才多了几分血色,跑上前着急地问道:“赤月!你怎么样了?”
是北岛月把沧赤月从这场大火中救了出来。
琉璃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脸被熏地黑乎乎的北岛月,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因塞尔维亚皇后而排斥了这么多年的北岛月,竟然会跟着来到了这个地方救下了沧赤月。
也许,他与北岛月之间隔了太多的误会。
“北岛,谢谢你。”凉风吹乱了琉璃月的棕发,他那黑色的眼瞳水盈盈地看着北岛月,不过更多的注意还是在沧赤月身上。
也许是呛了浓烟的缘故,沧赤月无力地咳着。
北岛月也对着琉璃月微微一笑,就在他刚想重温自己的兄弟之情时,他看到一位体型娇小的女孩从琉璃月的身后一直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
...
这样熟悉的体型,熟悉的米白色长发,熟悉的长裙..
北岛月把手中搀扶着的沧赤月交给了站在一旁的瑟瑟,目光却一直未从琉璃月的身上离开过。
琉璃月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不对劲,他想推开雪笙,却怎样也推不开。
“雪笙?”北岛月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姑姑!”看到雪笙平安无事,瑟瑟欣喜若狂。
见雪笙没什么反应,北岛月生气地上前用力扯开两人。
“你干什么?”被北岛月硬生生地往琉璃月身上拉下来的雪笙生气地大喊。
“你又在干什么?”北岛月喘着粗气,又狠狠地对琉璃月说:“琉璃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冒着生命危险进火场救赤月哥,你竟然和我的女人在这里搂搂抱抱?”
“什么叫搂搂抱抱?你没搞清楚情况就少乱说话。”琉璃月指责他。
看来琉璃月与北岛月兄弟之间的误会是永远解不开了。
“那蛇妖之前可能已经受伤了!不然怎么可能打不过我们只想着逃跑!”克里斯的一名部下大喊。
琉璃月尴尬地对北岛月笑了笑,然后向克里斯走去。“不是你放的火要烧死她么?狂澜跑了你怎么不追?难道你不知道待她恢复后危害有多大吗?”
克里斯站起,鬼魅一笑。“跑了才好,就怕她不跑。”
“为何?”琉璃月对克里斯的话有些不解。
“狂澜逃跑的那个方向是无望悬崖,待我们带兵往后面围住她,她要么跳下悬崖要么就是被我们杀死。而且我在悬崖底部也早已做了许多埋伏,反正这次她是难逃过一死了。”
“那我们快追。”琉璃月说完跳上马,而克里斯也骑上了一匹士兵的马,向狂澜逃跑的方向追去。
看着远去的一群人,雪笙的脸色也大变,她赶紧甩开北岛月的手,自己一人也向无望悬崖的方向跑去。
“我命令你们速度把赤月王子安全护送回宫里,到时候都重重有赏。”北岛月对着瑟瑟洛婶和一队士兵匆忙说完也跟着雪笙跑去。
...
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废墟依旧向外冒着阵阵黑烟,丝丝缕缕地呛入沧赤月的肺腑之中。
排排士兵跟在瑟瑟与洛婶的身后,准备一同护送赤月王子回宫,可不管瑟瑟再怎样用力拉沧赤月,他依旧这样瘫在原地咳喘着不肯走。
清醒的意识随着黑烟慢慢散退去。
瑟瑟有些不解地摇摇沧赤月的肩。“赤月你还好吧?”
沧赤月却甩开瑟瑟的手,往前踉跄了几步跪倒在地,晃动几下脑袋想要保持清醒。
“我要去追琉璃哥,我不能让她有事!”
"可是北岛月吩咐过要我们立刻送你回宫的,何况他们是要去杀万妖女王,很危险的。"瑟瑟着急地说。
沧赤月用余光瞥了一眼洛婶与瑟瑟,没有理会她们,他用尽全力站起向前方跑去。无奈的洛婶也只好上前搀扶住沧赤月不再让他摔倒,陪着他慢慢地往前小跑。
空中的云朵已紧紧簇拥成了一团,盖住了天空原本亮蓝的颜色,仿佛随时都会变为灰黑色,乌乌沉沉地压下来。
顺着小路直逃的狂澜也已经跑进了无望悬崖的范围,崖面一片荒脊,只有几株枯草还立在几块小石堆之间。
跑着跑着,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无望悬崖的尽头,长期处在黑暗中的狂澜视力也不好,她突然反应过来停在崖边猛急一刹,尾巴扫下几块碎石,喘着粗气,险些掉下去。
此路不通,她刚转身回头就看到克里斯与琉璃月等人正挡住了她返回的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狂澜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一堆人,咽了咽,向身后的崖边又慢慢退去。
“无路可逃了吗?”克里斯眯着眼说。
狂澜转头往崖底看了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她心想,有万妖之珠护体,从前不管从多高摔下去最多也就疼上几天等伤口痊愈后就没事了,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狂澜回过头,还没等她回答,早已等着急不可耐的克里斯向前踏上琉璃月的马腾空跃起,从腰间的剑鞘里迅速拔出一剑,朝狂澜刺去。
失去法力的狂澜也只好正面迎战,她见此往后一躺,躲过克里斯的攻击,然后扭过腰俯下身用手掌往前一个横扫,衣袖卷起许些土灰。
可暗杀多年的克里斯早已看破这招,他又朝地一蹬,纵身而起,翻到了狂澜的身**剑一挥,锐利的剑锋立马贴着她无瑕的脖颈划了过去!
只听见唰的一声,狂澜站在原地,用手紧紧捂住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脖颈。
克里斯见势,站在狂澜的身后,又紧握住剑朝前锁住她的脖子,要不是狂澜奋力挣扎用手扯住了剑锋,只恐怕自己的人头早已身处异地。
剑锋割断了狂澜手掌的经络,鲜血不断地往伤口流出来。
克里斯想把狂澜推下悬崖,尽管她浑身是血,可她也丝毫没有认输的样子,她用蛇尾也死死缠住了克里斯,两人僵在了原地。
“过来帮忙啊!”克里斯嘶声大喊。
坐在马背上的琉璃月怕出岔子,他命令了身后的士兵只许观战,因为他知道万妖女王的背后可是亲王,他怕等狂澜死后亲王会到花之国寻仇,所以可不想掺这份浑水。
可刚尾随琉璃月赶来的子苏却不明是非,她害怕地看着血溅满地厮杀的两人愣住了,只见克里斯的体力也快耗尽了,克里斯向自己求助,如果自己不上前去帮忙而让克里斯死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该是轮到琉璃月与万妖女王的战争。
子苏与琉璃月可是至交,他是王子考虑到国家不愿出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想到这是一个为民除害的机会,刚好自己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于是,她眼神坚定,紧握双手,迅速抢过身旁一个士兵的长矛,然后上前跑去,狠狠刺进朝狂澜的胸口。
狂澜软瘫在崖边,瞳光焕散,从嘴角也流出一丝鲜血,克里斯也趁机从狂澜的蛇尾中挣脱出来。
“不要!”从远处跑来的雪笙看到狂澜被悬在崖边动弹不得的这一幕,紧张地大喊。
而在这时,被洛婶和瑟瑟搀扶一路小跑来的沧赤月也正好赶到,他看到子苏用长矛刺进了狂澜的胸口,自己的心中也不由得猛地一颤,仿佛快蹦了出来。
克里斯嘴角上扬,他抓住子苏的肩膀往前顺势一推,狂澜便被子苏紧握住的长矛刺着往后倒了下去,然后被往下坠的蛇尾连着一起掉下了悬崖。
子苏见狂澜是经过自己的手给推掉了下去,吓得往后踉跄,坐在了地上。
“不要啊…”雪笙想冲上前却被北岛月给拉回,她跪在原地嘶喊,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庞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几口鲜血也从嘴里吐了出来。
可这时,北岛月站在原地拉住雪笙却突然被一个人从背后给撞倒,紧接着只见一个人影跟着狂澜向崖边冲了下去——
“赤月!”洛婶与瑟瑟没能拉住沧赤月,她大喊一声然后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而琉璃月则是跳下马,跑上前跪在崖边向下呆呆地看着,脑袋嗡嗡地响,心中轰然一阵。
沧赤月竟然随着狂澜一起跳下了无望悬崖!
无望悬崖。
正在半空中不停坠下的两人——
狂澜在朦胧中竟看到沧赤月也跟着自己跳了下来,然后抓住了自己的手,将自己拉回怀里紧紧抱住…
徘徊在死亡的边缘,狂澜只感觉到现在自己的身上无比温暖,自己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不痛了,现在在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之前予念与沧赤月的种种美好回忆…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朝代表着死亡的崖底坠去。
沧赤月低头吻住了狂澜,两人交缠,互相传递着温暖的生息。
这竟是一吻天荒。
突然间,狂澜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按在沧赤月的胸口上,皱着眉,双眼禁闭,只见缝隙间一道神秘的紫光自胸口沿着自己的手臂,然后传进了沧赤月的胸口里。
是万妖之珠。
沧赤月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地收缩,然后他把狂澜抱得更紧了。
随后,狂澜把脸凑近沧赤月的耳朵旁,轻声对他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但我要你生不如死,这是你欠我的。”
刚说完,她突然猛地出手重重打在沧赤月的胸口,将他朝上空的方向狠狠地击开。
这一掌,也同时将自己身体的重心向下移了一段,还没待她缓过劲来,立在崖底的一根尖竹桩就从她的背后狠狠插穿了自己的身体,就这样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胸口一阵血气翻涌,仿佛只要插在胸口上的尖竹桩与胸口间只要露出一点缝隙,在身体中沸涌的热血就会从缝隙中喷涌出来。
眼珠也被几滴从口中吐出的鲜血染得通红,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在她的视野中,明亮的光线慢慢一点点的褪去,就在一片黑暗快要占据满自己的整片视野时,她的脑中突然打了个机灵。
狂澜艰难地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是类似的尖竹桩。
她紧握双拳,痛苦地嘶吼一声,用尽了自己的全力摆动蛇尾,把那些直立在地面的尖竹桩通通砸了个粉碎,然后蜷缩起自己又粗又大的蛇尾,目光断送在空中。
只有把这些尖竹桩都消除了才不会伤到沧赤月啊!
数秒后,沧赤月也紧接着坠底,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狂澜蜷缩起的蛇尾上,然后又翻滚了几个身,滚到了地上。
虽说坠底时是掉在了狂澜蜷缩起的蛇尾肉垫上,可背后生生挨了一个冲击,他只感觉此时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
“我死后…能不能…把我…葬回…北森…”狂澜嘴里不停地朝外涌吐出鲜血,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几句话,便断了最后一口气。
沧赤月软软地瘫在地上,他听到了狂澜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想爬向她,想牵住她的手,就在他意识快散尽之时,身体突然抽搐起来,胸口的部位发出了一层隐隐若有若无的紫光,他用一只手支撑起自己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口。
接着大量的鲜血不断地从沧赤月的口中涌出,顺着脖颈染红了他雪白的衣领,从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不断地挣扎。
过了一会儿,沧赤月感到呼吸更加地痛苦不堪,他四肢冰冷无力,胸口只犹如被无数把利刃刺中,他渐渐失去了意识,眼前一片黑暗,可口中的鲜血依旧不停地朝外狂涌。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凉风吹得这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连老天都在嘲笑这连死都不能平等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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