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鲜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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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手术室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叉在一处,紧张的等待着。小腹一阵阵不停的抽痛着,似乎腹中的宝宝也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与疼痛。

“宝宝,你乖,我们一起等着舅舅,他一定会没事的。”

并没有持续太久,手术室门口的灯就暗了下来,医生和护士盛盛续续从手术室中走出来,为首的主治医生缓缓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副沉重的表情。

“医生,我大哥怎么样?您一定要救他,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夏言失控的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沙哑着,一双迷雾般的眸子中,尽是祈求。

医生叹了声,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伤的太重,可能无法再苏醒过来,就是说,他成为植物人。”这样的话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说,似乎有些残忍,但身为医者,他无法隐瞒事实。“但凡事都有例外,也可能会有奇迹发生。”

夏言踉跄的后退两步,眸光从空洞变为无助,许久后,她才恢复了几分神智,无法压抑的哭出来,“不,我不相信,大哥不会丢下我的,他不会丢下我”夏言失控的想要冲进手术室,却被几个护士拦了下来。

“小姐,请您冷静些,您必须要接受事实。”

“大哥,大哥,你快点醒过来,你不要吓夏言。”她嘶声力竭的哭喊着,然而,手术室中,并没有传出她熟悉的声音。脑海中,不停闪过哥哥微笑着的脸庞,他总是宠溺的看着她,温柔的唤着她‘夏言’。

不,这一定是一场噩梦,大哥不会离开她,不会丢下她的。夏言双手不停的敲打着头脑,她要醒来,要快点醒来

“小姐,你冷静些,你哥哥还需要你的照顾。”

护士的话,终于让她安静了下来,她在护士的搀扶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呆滞的落在走廊的尽头,哪里,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墨筱竹怀中抱着哭闹不止的阳阳,而盛西慕正陪在她们身旁。

阳阳也受了些皮外伤,想必是医院通知了家属,盛西慕和墨筱竹才赶来的。他们站在一起,真的很像幸福的一家人,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小时前,刚刚有一个男人为了救这个弱小的孩子而牺牲了自己的人生。

夏言踉跄的起身,麻木的走到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墨筱竹。”她哑声开口。

盛西慕剑眉紧锁,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狼狈不堪的小脸上。他是临时被墨筱竹硬拖来的,对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出了交通事故,尹夏昊和阳阳都受了伤。但他却明显感觉到夏言身上蔓延的哀伤,这种哀伤,让他心口莫名的疼痛着。他蹙眉,似乎并不喜欢这种被牵制的情绪。

墨筱竹明显惊愕,将阳阳交给一旁的值班护士,让她将孩子抱走。“夏言,有事吗?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好说的。”

夏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并不开口,一双清澈哀愁的眸子,却看得墨筱竹心慌。片刻的沉默后,夏言终于再次开口。“阳阳,究竟是谁的儿子?”

墨筱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敏感的话题,心中有片刻的惊慌,唇片紧抿着,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阳阳是西慕的亲生儿子,你应该知道的,三年前,我和西慕就是一对,是你大哥强迫我们分开啊!”

她话音未落,夏言已经扬起了手掌,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踉跄了几步,不偏不倚的倒在盛西慕怀中,手掌紧握住发疼的脸颊,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夏言虽然怒极才会失控,但她本就嬴弱,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更使不出多大的力气,墨筱竹的摔倒,多半有做戏的成分。

“墨筱竹,你无耻。”夏言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再次扬起手臂,尚未落下,却突然被盛西慕握住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节捏碎一样。女孩儿强忍着疼痛,倔强的迎视着他深邃的眼睛。

盛西慕的确有些怒气,但他生气的并不是夏言打了墨筱竹,而是她每一次都可以为了不相干的男人强出头,当着他的面为了别的男人争风吃醋,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盛西慕越想越气,下手也失了力道,一把将她甩在一旁。“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夏言已经虚弱不堪,被他力道一甩,身体重重的撞上一旁坚硬的墙壁,麻木的双腿早已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她顺着冰冷的墙面瘫软在地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而腹中的抽痛更是越发强烈。

夏言手掌紧捂住小腹,感觉到有温热的暖流顺着双腿间流淌出来,黑暗与恐惧再次席卷而来,泪珠扑簌着滑落。她无助的摇着头,唇片颤动着,沙哑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她很想拼命的呼喊: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盛西慕看着蜷缩在墙角的女孩儿,心脏莫名的又抽痛了几分。他却强忍住上前扶起她的冲动。他们之间,本就不该再有任何交集。如果不能仁慈,那么就让残忍发挥到极致吧,不要再让彼此越陷越深。

病房中又传出孩子的哭闹声,墨筱竹蹙眉,扯了下盛西慕手臂。“西慕,我们走吧,阳阳又哭了,你这个做爸爸的可要好好安慰他才行。”

盛西慕被她拉扯着离开,他一步步向前迈动脚步,没有人知道,他需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隐忍着不去回头。夏言白裙上沾染的鲜红血迹格外刺目,而当时的他只以为是尹夏昊的,并不知道,那是他尚未出世的孩子。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盛西慕都在为此而深深的自责着。可是,已经造成的伤害,永远都无法在弥补。他和夏言之间,注定渐行渐远。

夏言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一张小脸惨白的几乎没有了血色。白色裙摆被粘稠的血液浸透,透过模糊的视线,她好像看到了腹中的小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她,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无力的闭上双眼,刺骨的疼痛逐渐变成了冰冷与绝望。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她。父亲啷当入狱,大哥再也无法苏醒,连她唯一的希望也要离她而去,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活着,难道活着,就是为了要承受痛苦吗!

“小姐,你怎么了?”一位护士经过她身边时驻足了脚步,也许是出于医者的敏感,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救,救命。”夏言微弱的发出一个声音,然后,黑暗笼罩下来,她最终陷入了昏迷。

小护士也有些慌了,扶住她瘫倒的身体,大声的呼喊起来,“来人啊,有个病人昏倒了。”

梦中,似乎回到了童年,院子里长满了苍天的梧桐,夏言和两个哥哥在院子中嬉笑打闹,小时候,她喜欢扎着羊角辫,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那时年幼,大哥总是说:长大了要迎娶她做他的新娘子。可是,后来他们长大了,才知道亲兄妹是不可以结婚的。

欢笑的画面突然转化,变成了车流不息的街道,大哥倒在血泊之中,他吃力的对她说着,“夏言,我爱你。”

“不,不要,不要!”夏言挣扎着,突然从梦中惊醒。对,惊醒,是梦,一定都是梦。

她睁开沉重的眼帘,入眼的是一片纯白的颜色,她身上穿着干净的病人服,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床边,盛沐还在抹着眼泪,母亲才五十出头而已,鬓边竟有了白发。“妈,大哥呢?他怎么没来看夏言?我刚刚做了很可怕的噩梦,梦到他倒在血泊中妈,你说梦和显示都是相反的,对不对?”

夏言睁着一双明眸,渴求的看着母亲,等到的却是盛沐含泪的摇头。

夏言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呆坐在床上,短暂的沉默后,又问,“我,我的孩子呢?”

盛沐看着她,紧抿着唇片,泪不停的流淌下来。这一次,夏言彻底的绝望了,她失去了一切,她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夏言失控的挣扎,她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鲜血顺着针孔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犹如一头失去控制的小兽,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身体。“是我没用,我救不了大哥,也保护不了孩子,我是个废物!”

盛沐彻底慌了,她不顾一切的抱住女儿的身体,哭着说道,“夏言,你别这样,你听妈说”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听,妈,你别管我,你让我自生自灭吧。”夏言想要推开母亲,无奈身体虚弱的厉害,过分的挣扎后,胸口急剧的起伏,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

夏言一直不停的反抗,盛沐无奈,只好按下了床头的警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赶到,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士用力将夏言按倒在床上,医生取出镇定针,注射在夏言手臂的肌肉中。

“放开,你们放开我。”夏言被死死的按在床上,眼角挂着泪痕,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冰冷的针头插入身体中,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疼痛。她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盛沐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又心疼的要命。“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你们这样会不会伤害到我女儿?”

医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情绪这么激动,只会伤害腹中的胎儿,我们必须让她镇定下来。孩子如果再受到任何伤害,就真的保不住了。”

“嗯。”盛沐点头,她知道,她只能配合医生。侧头,床榻上的夏言已经迷迷糊糊的再次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黑天,病房内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盛沐疲惫的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夏言无声无息的掀开被子下床,她推开了阳台的门,双手撑着栏杆,纤弱的身影,在深秋的夜晚,显得格外萧索孤寂。夏言茫然的看着黑暗笼罩下的一切,她想,尹夏言的人生,从此再也没有光明了吧。

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只感觉身体都冻得冰冷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关切的声音,语调中夹杂着些许的急迫。“夏言,你怎么站在外面,冻坏了怎么办!”

盛沐走过来,强行将她拉入屋内。夏言坐回床上,而单薄的棉被却已经无法在温暖她了。

“喝杯热水,先暖暖身体。你这孩子,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究竟想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你大哥现在变成那个样子,夏元一直在照顾着,连学校的课也顾不上了,你爸下马后,杜家就颇有微词,现在更是借题发挥了。夏言,妈累了,你就不能安稳些吗?别在让我操心了。”

夏言握着杯沿的指尖泛着青白,空洞的目光落在透明的水中,一颗剔透的泪珠落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即便是痛了伤了,她也没有喊疼的资格,因为她不姓尹,她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她欠了尹家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她必须强迫自己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乖乖女。

“妈,对不起,是夏言让您担心了。我没事儿,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夏言抹掉面颊上的泪痕,咕咚咕咚的将水灌了下去。混合了泪水,喝入口中也带着咸涩的味道,而所有的苦,她只能一个人承受。

盛沐叹息着摇了摇头,为她重新盖好被子。“医生说胎儿还不稳定,在住些日子吧,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能太任性。”

“妈,你说什么?”夏言错愕的仰头看着母亲,眸子依旧是模糊的,小手轻抚着平坦的小腹上。“我的宝宝,他还在吗?”

盛沐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手指点了下夏言的额头。“我说你醒来后反应怎么会那么激烈,原来因为这个。我什么时候说过孩子没有了!放心,他还好好的在你肚子里。”

夏言双臂缠上母亲的腰肢,侧脸轻靠在母亲胸口,泪悄然而落,而唇角却挂着温润的笑容。

“傻孩子,再睡一会儿吧,你休息不好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盛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

“嗯。”夏言点头,十分听话的躺回床上。再睁开双眼时,太阳一定是新的吧。即使走到最糟糕的地步,但她还有腹中的孩子陪伴着,她不再孤单了。

已过凌晨,盛西慕才走出皇朝万豪酒店,这周已经是第五次了,不断的应酬,凌晨回家,喝的烂醉如泥。

“长官,是要回别墅,还是”林进将他扶入后车座中。

盛西慕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背后的软垫上,修长的指尖按了下发疼的太阳穴,一双墨眸一如既往的幽深清冷。他醉了,但除了身上浓重的酒气,让人丝毫感觉不出醉意。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即便是醉的一塌糊涂,在外人面前,他都要强制保持着清醒的状态,永远不会让任何人探出他的底线。

“回辖区吧。”他清冷的回了句,自从夏言离开之后,他回别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林进开车,在道路上平稳的行驶着,车厢内的气氛沉寂,只有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

“上次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车行一半,盛西慕突然开口问道。

“已经派人查了,资料,资料在办公室,回去之后我拿个您过目。”林进一向雷厉风行的人,说话竟也有了吞吐的时候。盛西慕轻挑了剑眉,墨眸深冷了几分,却没有多问。

回到辖区办公室,盛西慕靠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深谙的目光茫然看向窗外,没有人能猜透他此刻的情绪,一张俊颜平静,难辨悲喜。

林进站在他身旁,莫名的,手心捏了一把汗。“长官,这是调查报告,最近一段时间,每隔两周,尹夫人和尹小姐都会去医院一次,不过,尹夫人并没有生病,而是尹小姐”林进顿了声音,目光探向盛西慕的反应,而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极是漠然。

“尹小姐,她怀孕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是长久的沉默,轻微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盛西慕起身,伸手推开了落地床,微冷的夜风顺着大敞的窗棂吹了进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林进点头,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合起的刹那,盛西慕便将手中文件摔散在地。侧脸阴霾的骇人。白纸黑色,清清楚楚的写着尹夏言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他们最后一次欢.爱距离现在也不过月余的时间,而除了最后一次,他都有避孕,怎么可能怀上。那么,时间上来算,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赵一牧的。

多么可笑,她在赵一牧身边那么久,他竟然还愿意相信她是清白的。他才是天字号的傻瓜。

“尹夏言,你竟然敢背叛我。”他好像一只暴怒的狂狮,身边的事物几乎无一幸免,碎裂的瓷片文件散落一地,巨大的碎裂声在暗夜中格外的骇人。琉璃花瓶一角划破了掌心,他紧握成拳,鲜血流的更肆意,一滴滴鲜红打落在光洁的地面之上。

响声之后,气氛逐渐沉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气。房门被人从外叩响,盛西慕尚未开口,周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扫过地面的一片狼藉,嘻哈的说道,“盛长官这是要造反?”

盛西慕懒得理他,身体跌坐回沙发之上。随手点燃了一根烟。“你来做什么?”

“去夜场逛逛呗,听说小五的场子新进了几个妞儿,还没开苞呢。”周鸿吊儿郎当的坐在他身边,从烟盒中也点燃了一根烟,烟雾萦绕,盛西慕沉冷的俊脸隐在雾气之中,更让人辨不出喜怒。

“没兴趣。”盛西慕冷声回了句。

“怎么着?改吃素了!还是想为某某人守身如玉啊。”周鸿嬉皮笑脸的样子,但眼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更多了几分试探的味道。

盛西慕轻蹙眉心,沉默片刻后,抓起一旁的外套起身。“走吧。”

小五也是他们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哥们,家里做夜总会生意,因为排行老五,道上都尊称一句‘五爷’,当然,在盛西慕与周鸿面前,他也只能是小五了。

“呦,盛长官与周总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包厢中,小五嘻嘻哈哈的敬酒。

“你小子废话太多,我们可不是冲你来的,有什么好货色,赶紧给爷叫上来。”周鸿一副色鬼的猴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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