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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曲竹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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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师父说的三件事,简单来说,就是种植、送信、借东西。

  这有何难,虽然我还未化为人形,但好歹我这百年来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基本的生存技能还是难不倒我的。从小跟在师父的身边,和师父二人相依为命,我最明白的,便是凡事都要靠自己。

  师父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幼崽。

  师父也时常问我,对自己的身世有印象吗?说实话,我更是记不清了,只知道,这些年来,只有师父伴着我呀。

  师父说,看我的毛发这色泽,应该是青丘赤狐一族的,可是若是这样,族里丢了一只狐崽子,没有狐在意么?没有狐去寻么?连我的娘亲也是如此么?

  族里丢了一只狐狸,青丘山上无任何波动,连小道消息也未曾听说,仿佛这只狐狸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呀,我的存在与否,根本就没有狐在意。不过,经过数百年的自我修炼,我倒是真的连身心都修炼一番了。

  心理素质也修炼的极强了,所以还不会抑郁,前些日子,听说隔壁的狐大爷的侄子得抑郁症撞山墙而死了。

  师父说过,法术相貌都是身外之物,内心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都是我晒太阳的时候,师父时常跟我说的话语,在半睡半醒之间,也就记下了。

  如今师父许我学法术,但又叫我做这三件事,不知是何寓意。

  师父时常不按常理出牌,师父的性子,猜不透,也摸不着。

  还有关于师父的身份,就连我也不知他的真身是什么。师父的来历,怕是青丘的精怪也不知,却被他的美貌迷的神魂颠倒。

  那日我弄坏竹笛,师父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有灵就会修炼,进而幻化成各种形态。由灵物修炼成精,进而为妖。妖之后,就有两个分歧了,一是为人,二是为仙。

  而这世上,除了妖,还有魔,鬼,怪之分。魔便是迷惑心智的,鬼是人死后化成的,怪就是那些灵物修炼不成妖,而成怪的,是为罕见之物称为怪。

  目前为止,师父身边的精怪就只我和那竹笛,至于后来有多少也是未知的,毕竟摊上有这种收集癖好的师父,我得更加努力的巩固我在师父心中的地位才好。

  师父命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翠玉竹笛送回竹林中,把它重新种回土里,继续修炼。

  那日我断了它的精魄,虽无大碍,但毕竟对修行的精怪来说,正如当头喝棒,伤了元气,要修炼些时日才得以弥补。师父那日问我是否知错,原来他并非是为我胡闹而生气,而是因为我伤了这竹子精。若伤害这生灵性命,就算修炼也必定走火入魔。

  我想,师父让我送这竹子精回家,应是让我赎自己的罪过吧。

  只是这翠玉竹笛轻飘飘的,衔在嘴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我真怕稍用力就碎了。

  竹子呀竹子,好歹也是同出师门,你可要坚强点,别再碎了,别再让我造孽了。

  这竹笛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在我嘴里颤抖了一下。

  我停下奔跑的步伐,将竹笛小心翼翼地平放到地上,歪着头看着它。

  这莫不是,要变身了?

  我期待了许久,可这竹笛放下后,再也没了动静。

  “竹笛呀竹笛,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月明星稀,四周悄然无声。

  “我忘了,师父说,你还要一千年才能修炼成我现在的修为,你应该是听不到我说话。”

  我暗自得意,终于在竹子面前小心机了一番,想到它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我就来气!

  终于,竹笛动了动,果然,还是这激将法有用啊。

  看来这竹笛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了,只是还未修成形态,竹子不像我们狐类,它没有嘴巴不能说话,不知该如何表达。

  “好了,等你修成形态后我们再一决高下吧,至少你也要能开口说话呀!所以现在,快到我嘴里来,我把你带回家。”

  正当我要准备叼起这竹子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让我根本触碰不得,还连连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我吓得一激灵。

  只见翠玉竹笛浑身散发着清冷的寒光,瞬间又消失不见,犹如昙花一现,一切回归平静。

  “你-当真不是要变身么?”我再次问道。

  还是毫无响应。

  当我再次欲要靠近它时,它再次散发出那凌冽刺骨的寒光。

  这时,我好像明白了。

  “你莫不是不愿意回家?”我顿了顿,“你是舍不得师父么?”

  竹笛还是毫无回应。

  它不会说话,我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可是恍惚间,我看到竹笛上有些发着光的圆珠。

  好像我小时候,被欺负的时候,眼里流下的一样。

  师父说,那叫眼泪。

  “你在哭么?小竹子。别哭了,你的家就快要到了。”

  我再一次靠近它,这一次,我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寒光。

  到了凫水边的竹林,这地方深幽静谧,和我住的合欢花洞不同,没有蝴蝶纷飞,百鸟争鸣,却是一片绿意盎然。

  师父说,当年就是在这凫水边的竹林里,见这小石头缝中钻出了这一根小幼竹,浑身通透晶莹,不似其他竹子苍翠欲滴,却见它异常坚韧挺拔,就打碎了石头,将它做成竹笛,带在身边。

  竹笛还是竹子的时候,由于没有经过土壤的滋润,所以长得与同类不同,也由此有点营养不良。如今伤了元气,得回到主根之地,更多的接受泽被才是。

  面对这竹林,我的心竟肃然起敬。

  嘴里的竹笛不停地在闪烁着微光,还散发着寒气,我不得已松了口,竹笛滚落在地。

  我立刻用小肉掌按住,仔细的察看。

  还好还好,没有损坏。

  忽然之间,竹林瑟瑟作响。

  原是竹叶摩挲,可是这风似乎越来越不对劲,风势越来越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口咬住竹笛,用我的小肉掌抱住一棵大树,这才没被吹跑,只是可怜我的狐狸毛被吹得凌乱。

  心里哭唧唧,前些日子师父刚帮我做的狐狸毛发全套护理啊!这下只能再回去找师父重做一遍了!

  “来-者-何-人?”

  声音如此洪亮,但又四顾无人,简直是空谷余音。

  我才意识到,原来是这竹林在说话。而且不是一根竹子,是整片竹林。

  这时,嘴里的竹笛又在瑟瑟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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