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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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逗,庄竟思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抱怨道:“沈锐你讲这么吓人的故事干嘛?”

沈锐一屁股坐回蒲团上,闻言反驳:“不是你说吃这咕咚锅太热了,要来点解暑的吗?还有你,邵云朗,哪有你这么拆台的?你去墨月楼听书,怎么没被人打出来呢?”

“本殿下去听的都是风月话本,打赏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被赶出来。”

邵云朗从小桌下摸出把大蒲扇,顶着一张俊美的脸做着村口大爷一般的行径,他用力扇了两下,还是觉得闷热,干脆起身把窗给推开了。

顾远筝也起身去换衣服。

沈锐又吃了两口卤牛肉,抬头问:“你不是说怕被司正看见吗?怎么又开窗了?”

“不碍事,反正都吃完了,锅都凉了。”邵云朗摆摆手,趴在窗棂上探身出去看院里的喜鹊窝,“再说了,不开窗通通风,一会儿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俩在这屋里睡一夜,那还不熏入味了,明日第一堂是祁先生的课,他又该吹胡子瞪眼的请我出去赏景了。”

还真就有人能一辈子就在这太学里。

在那些酸朽的老先生眼里,别管你是皇子还是二品大员家的公子,犯了戒一样要挨训,太学后山祠堂里可供奉着数条打过皇帝的戒尺呢,号称警龙尺。

皇帝老子都打得,更别提儿子。

庄竟思打了个酒嗝,他兴许是喝多了,脸有些红,眼神迷离,笑嘻嘻的说:“哥,你说祁老头干嘛总和你过不去啊?他是不是想多打你几下,日后他那戒尺也好送进太学祠堂,流芳千……”

“小思。”斜倚窗边的少年仍是姿态慵懒,看过来的眼神却失了温度,冬夜寒星般冷寂,“你喝多了。”

庄竟思一个机灵,立刻醒了酒,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这要是让他们那多疑的太子哥哥听见,可不得了。

“哥。我错了!没下次了,我保证没下次1

邵云朗却仍皱着眉,见他面色凝重,庄竟思撒娇道:“不要生气嘛,这里又没旁人,那你说,我怎么给你认错?”

“嘘……”邵云朗修长的手指抵唇,示意他噤声,“我怎么听着好像有人来了……”

“咚——!1

小院门被拍的震天响,管理寝舍的司正在院墙外一蹦一蹦,这老爷子虽然身材矮小,但身体着实不错,那颗染了霜色的脑袋在种着青萝的墙头时隐时现,一边跳还一边咆哮:“五殿下——!!你又犯戒!1

邵云朗一口酒没咽下去,呛进了嗓子眼,顿时咳了个昏天黑地,他砰的合上窗,指挥沈锐和庄竟思赶紧收拾乱局,一边冲进顾远筝那面屏风后,把赤着上半身的人往外推。

“快快快!顾兄!十万火急!敌军已经在叩城门了!你快去把人拖祝”

顾远筝一手把中衣挡在身前,哭笑不得,“好了殿下,我知道了,你让我穿个中衣也好埃”

掌心贴着的背脊肌理分明,随着顾远筝的动作略微起伏,饮酒后的体温像火舌般掠过邵云朗指尖,他脸一热,烫到了一样收回手。

“咳,那你快点埃”

邵云朗心里嘀咕,平时看着顾远筝挺瘦的,脱了衣服一看全然不像个读书人的身体,肌肉线条修长,背脊宽厚,隐约已经有了男人该有的样子。

偏偏这人长得还白,肤色在烛光下镀上暖色,像质地上乘的玉。

他没忍住,又看了几眼,等人穿上中衣,才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顾远筝:“殿下,可看够了?”

邵云朗抱臂,理直气壮道:“这问题之前就问过一次吧?没看够,还给看?”

顾远筝似笑非笑的将手放在了领口……

“我说……”沈锐的声音越过屏风,语气十足的郁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不过两位爷,值此危难之际,你俩能等司正走了再撩骚吗?不然等会儿抓住的不只是锅,还有奸情。”

顾远筝:“……”

邵云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沈锐口条这么溜呢?!

一番操作,等司正就要找人撞门的时候,顾远筝开了门,拱手行礼道:“司正先生。”

一见顾远筝,司正绷着的面皮先是一松,“顾公子啊,和你住一起那五殿下呢?他是不是又在屋里吃咕咚锅?嘿!老朽大老远就闻到味了1

太香了!讲究过午不食的司正先生眼泪从嘴角流下,带着三分规矩被挑衅的愤怒、三分有辱斯文的恼火,以及四分被勾起馋虫的羞赧,直奔这鸭子窝。

等到顾远筝开了门,他才恍然想起来,这“群鸭回”现在不是只有一个人了,这顾公子可不像是个胡闹的人。

他哪里知道,顾远筝不胡闹,只是纵着邵云朗胡闹罢了。

司正探头一看,“五殿下呢?”

顾远筝垂眸道:“学生不知,今日最后看见殿下,还是在花园里,他还不曾回来。”

这倒是附和邵云朗的性格。

司正摸着胡子,踏入院中,一眼看见坐在石凳上的沈锐和庄竟思,“你俩在这干什么?”

庄竟思:“我娘有话要我带给五哥,但是等到现在也还没回来,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小步向门口溜。

司正捻着胡子,抽了两下鼻子,“站住1

庄竟思脚步一顿。

那小老头狐疑的问:“这院子里什么味道?”

院里沉默片刻,沈锐举起手,硬着头皮说:“先生,我最近那个日子快到了,信引不太受控制……”

司正眯起眼睛:“……那你又来这干什么?”

“顾公子和我说……他这里有抑息香……呵呵……”沈锐抓住袖子,蹭掉掌心冷汗,“我来借药……”

“是么?”司正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泼掉的红油和汤水,他身为天乾,哪里会闻不出信引和食物香味的区别,只是笑了一声:“我要是找不到锅,这事就算了。”

谁还没有少年时呢?老爷子背着手想,要是这群臭小子够机灵,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偷吃个咕咚锅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于是他背着手,慢悠悠的进屋搜查去了。

院里三人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看了眼树上。

秋雨后梨树叶子落了一些,但勉强还算浓密,五殿下跨坐在枝桠间,长腿委委屈屈的蜷着,手里端着——锅。

……

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乙班的人给刺激到了,甲班的公子小姐们卯足了劲要在今年年尾的考核上压倒乙班。

毕竟明年开春,他们之中有的人就要行冠礼了,再过半年大家便要离开太学,从此或为官,或为将,难道要一辈子背负这种不如“乙班”耻辱吗?

坚决不行!要在走前扬眉吐气一次!

正所谓“知耻而后勇”,邵云朗没想到他们能勇到跑过来劝他用功。

此时他趴在桌案上,百无聊赖的绕着前面顾远筝的头发玩,自从顾公子坐到他前面,他简直不要太快乐,因为顾远筝永远挺直的背脊简直就是天然掩体,他在后面嗑零食、看杂书,先生再也抓不住他了!

就是晚上回去,小顾老师还要盯着他翻一翻棋谱,昨晚还敢用竹尺打他的手心,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伤及殿下身体是重罪,被人看见的话,我岂不是麻烦了?那下次该挑个看不见的地方打。”

气的邵云朗当场用拳头跟他好好“撒娇”。

自从知道顾远筝是个天乾,他下手是一次比一次重,事实证明他能把顾远筝当地坤看有多离谱,这臭小子能打的很,昨晚为了按住他,还把他手腕捏红了一圈。

顾远筝也没讨好,肩上挨了两拳,要不是舍不得打脸,他非要让顾远筝知道太学红枫为何那么红!

他对着顾远筝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转头才发现身边蹲了个人。

邵云朗:“嗯?”

是那天花园吵架后站出来劝邵云朗努力学习的少女,靖国公独女宇文涟。

好像被他刚才一瞬间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半晌,宇文涟才小声说:“殿下,我抓阄输了。”

邵云朗:“……啊?”

“真倒霉……”宇文涟自暴自弃,也不蚊子哼哼了,“殿下,我代表甲班学子,诚恳万分的希望你考核,能努力……”

她伸手,食指拇指分开一个指节的缝隙,“能努力,一点点……”

看邵云朗面露古怪,她深吸一口气,极富感情的劝解:“殿下,我们身为天乾,怎么能屈居人后,被那群混蛋这么羞辱……”

“等一下。”邵云朗伸手指向自己,莫名道:“我是个泽兑啊,这个捍卫天乾的荣耀,也轮不到我吧?”

“呃,不好意思,由于殿下太强,我总记不住这一点。”宇文涟挠头,“那身为甲班的一员……”

“嗯,行。”邵云朗懒洋洋的打断,“我除了棋艺都给你拿个甲,行不行?”

宇文涟:“……倒也不必如此,我们很容易满足,一个甲就好。”

“五个。”邵云朗笃定道。

宇文涟起身,回头看向一众殷殷期盼的众人,“我就说行不通!你们看!殿下都开始说胡话了!1

她语调过于哀怨了,把邵云朗都给听笑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个以上好吧?我好好学就是了。”

那群凑在一起的学子们顿时笑开了,纷纷嚷着“多谢殿下”。

恰好祁先生夹着棋谱进了课室,被这群少年人吵的一瞪眼,“吵什么呐?开课了!还不回座位上去1

等众人行礼落座,钟声再度敲响,邵云朗又撑着下巴,打开了摊在腿上的话本。

不怪他不学祁先生讲的课,他实在是对那黑白子一窍不通,老先生讲的太过一板一眼,纵然有“复仇意志”在身,甲班的少年们还是忍不住眼神涣散,呵欠连天。

相比起来,顾远筝讲的那些,邵云朗好歹能吸收个七八分,不如晚上回去开小灶。

他看话本正到了精彩之处,说那树精正要和那妖龙大战三百回合,妖龙却吸入了迷情花粉,于是便“大战了三百回合”……

邵云朗:?这什么书?

拆开包着棋谱的扉页一看,书脊上一行小字:海棠书社。

哦,禁书。

“什么鬼东西。”

他把这玩意儿塞进书案底下,又摸出一本游侠小传,刚看了两行,前面的顾远筝清咳了一声。

邵云朗会意,熟练无比的把书塞进靴筒里。

待祁先生走过去,他笑眯眯的前倾身体,在顾远筝背上写了个“谢”。

那指尖落在背上,痒过后便是麻,顺着脊背麻痒到了心底,顾远筝袖中手一抖,狼毫在宣纸上拖出一条湿润的墨迹。

他垂眸,看着那墨迹,却无端想起邵云朗腕上红痕,今早也是用墨色绸缎裹了一圈,遮住了。

“这印子瞧着有点暧昧,忒不正经。”那少年边缠边说。

顾远筝在束发,闻言心里却想:你让庄竟思抱着你胳膊,就不暧昧了?就该给你留个教训。

抬手牵动肩膀,疼的他又轻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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