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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范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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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暖阳,懒洋洋地照在脸上。

  昨夜起初确实难眠,后来我仔细回想当时情景,满脸泥垢草絮的我,他肯定无法辨识,又无旁人在场,灵芝也从头到尾垂着头,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当时照面对他一顿暴打,他也未必有迹可遁。

  没有那杞人忧天的困扰,觉也就睡的特别香甜。

  昨日不可留,今日不可负,愿范蠡与我,如彼岸花与叶,永生不再相见。

  几句轻语之后,我便起身洗漱,却到处都找不着之前的发笄,也想不起遗落何处,无奈只能任由长发披垂,走下楼去。

  灵芝早早已在堂屋坐着等候,院中昨夜篝火柴灰也被打扫干净,桌了还准备了一锅红豆薏苡粥,和几个青汁馒头。

  “这是什么做的?”我拿起一个来,咬了一口,轻微的苦涩。

  “蕨菜,吃了后,能清热、降气、化痰,嗯……舒筋活络,还有……还有……好多功效。”灵芝一边数着手指着,一边回忆着回答我,背的如此结巴,明显是有人将这些教于他的。

  我懒于揭穿,对他称赞道:“没想到你还有惊人这手艺呢。”

  灵芝聪明,一听便知我是故意嘲讽他,嘻嘻笑道,“我可没有抢他人之功劳,这可是姐姐自己断定的!”

  不用想,这八成又是二猫哥的所为,为我捕鱼,为我清扫庭院,为我准备早餐,以前必定还有许多,以后未必就会停止,只是君心不似我心,他对郑旦的心,我终究不能承受。

  “灵芝,我给二猫哥重新起个名字可好?”

  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来报答他,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一个我能办成的主意,不奢望可以改变他的命运,只要他稍微有那么一刻开心,我心里便会好过一些。

  “好!”灵芝想也不想,只顾着吃,回答得干脆简洁。

  我将他手里的馒头夺下,放于一边,催道:“那你去将他唤来,然后再吃。”

  灵芝朝我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一路小跑着出了外面,趁这会时间,我去收拾了一副碗筷,刚摆放好,便见灵芝抓着二猫的手,生拉硬拽地将他拖了进来。

  我见二猫不知所措的模样,便朝他莞尔一笑,道:“二猫哥,坐下吧。”

  他就一屁股坐在凳上。

  我拿了一个馒头给他,他就一口吃掉。

  我怕他噎到,盛了一碗粥,他端起碗,呼噜呼噜一口喝光。

  灵芝问他紧张什么,他说不紧张,我噗嗤一笑,他就如坐针毡,立马站的笔直,我便笑得更加欢快了。

  “我这不是紧张。”他站着卖力地辩解。

  “那你这是?”我掩着笑,问他。

  他回答不出,深吸口气,又坐下:“你说是啥就是啥。”

  我让灵芝取来笔墨书简,想了一下,在上面写下一字,问他:“这个字作你的名,你说可好?”

  他想也不想,脱口说道:“好!”回答的与灵芝一样干脆简洁。

  可他并不认识这个字,也不懂得这个字的含义,我便指着告诉他,“这字念悫(què),寓意诚实,谨慎。”

  “好!”

  他依旧只答这一个字,活生生地把天给聊死了,让我无话可接。

  见我好久都不说话,他“噌”地站起来,嘴角微微动了两下,欲言却止,转身便往外走。

  “二猫哥。”我喊住他,转念又一想,喊他做什么呢?总不能再让吃个把馒头,喝几碗粥吧,我只好沉默不语,放任他回去。

  他见我欲言又止,身形稍微停顿了一下,留下一句“以后叫我施悫”,再不说其它,离开了小院。

  这个新名字,我猜想他定是欢喜的吧,转而看了一眼灵芝,他紧抓着馒头不停的点头,仿佛知道我的心声一般。

  和灵芝用完早膳,我对他说:“你去学堂吧,莫要误了时辰。”

  他嘻嘻一笑,告诉我今天先生已差人通知,是说去远游,要几日后才能归来,这几日不必去学堂,可以好好在家照顾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暖暖的,如他心愿,便吩咐他将这一桌的碗筷洗了,他却陡然反悔了,在那撒泼耍赖,不依不饶。

  见他这种无赖行为,我只好妥协,并教他一种新的游戏,石头剪子布,谁输谁洗碗。

  新颖的东西总是能激起强烈的好奇心,几番尝试,灵芝便熟知玩法,于是急不可耐地催促着开始。

  约法三章完毕,灵芝一手握拳举于耳后,一手紧紧贴着大腿,屏气凝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放松点,念你初次玩,又是小孩,我让你一招,先告诉你,我要出剪刀。”我故意说道。

  灵芝一脸不屑,吹嘘道:“不用你让,是时候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了!”

  石头,剪子,布!

  一声令下,结果呈现。

  “哈哈哈!我到院中晒会太阳,你记得洗完后过来找我,顺便将昨日的枣也一并洗了带来。”

  看着他颤颤巍巍的小拳头,顽强地不肯收回,我笑得前仰后合,扭动着腰肢,踩着傲视群雄的步伐,走了出去。

  和他这么一闹,心情好似大好,看什么也都觉得顺心如意,我沿着院中的小径逐步向院门口走去,想起平时总有人不穿鞋在鹅卵石的路面走行,和按摩差不多,于是我也将木屐脱下,赤脚踩在上面,瞬时酸酸麻麻的电击感游遍全身,摇摇晃晃,不忍直视。

  “妙妙妙!”

  好熟悉的声浪,将我撞的差点跌倒,情急之下顺势往边上迈了一步,站到平地之上,抬头看,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范蠡。

  我一惊,想快步折回,转念一想,人家都已经杀上门来,这样夹尾而逃,是不是太怂了,我朝他晏晏一笑,欠身道:“见过大叔。”

  他微微一愣,转瞬似乎忆起大叔之意,不失礼貌地向我还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支发笄,我看去,正是先前丢失的那支,顺手夺了过来。

  “墙上君子?”他问道。

  我心中作苦,后悔刚刚夺笄的鲁莽行为,分明告诉他我就是昨日之人,再想隐瞒也瞒不住了,一切昭然若揭,我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问话。

  听见院内有动静,灵芝叭叭跑来,走近发现是范蠡,又变成昨日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怯生生道:“范大夫。”

  小孩子总是好奇尚异,若是事先知道来的是范蠡,只怕是唤也不会过来的,也会不像现在这样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

  我垂着头,躲开范蠡的目光,转而看向自己光着的双脚,心思跑出了天际。

  上学时闺蜜总说我脚特别大,我还一口否定,死不承认,这会正好范蠡站在面前,暗中与之作比,我赤着的脚竟与他穿着鞋差不多大小,顿感无地自容,有意将脚往裙摆里缩了缩。

  本以为动作很小,不会被察觉,却还是被他看个清楚,“姑娘昨日还自比君子,今日倒忸怩不爽。”

  我不想与他唇枪舌剑,面上缄默不语,心中暗怼,女子心思,你一男子懂什么。

  “女子心思我是不懂,但我懂脚大走四方,嘴大吃空缸。”范蠡说道。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感觉我是透明的,藏不住半点秘密,所念所想皆逃不出他的法眼,前面半句听着也什么毛病,后面半句却怎么都觉得刺耳的很,我戏谑地回他:“是是是,我脚大,吃空缸,不像大叔,不知钱多。”

  谁不知道历史中最有钱的三个人,范蠡,吕不韦,和珅,你可是排首那个,当然不必担忧吃空米缸。

  范蠡笑说:“姑娘切莫调侃,范蠡实是钱财无多,况且我本意只是想劝姑娘不必在意微不足道的缺陷,要知瑕不掩瑜。”

  难道我还得谢谢他,让我不仅知道脚大,还知道嘴也挺大,真是不说话难受,一说话气人,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死直男?

  再续着说下去,郑旦这心疾的老毛病说不定又要复发了,我扯开话题,挖苦道:“大叔怎会钱财无多,赠予之桃姐姐的那点宝物,料想不过凤毛麟角罢了。”

  “凤毛麟角?”范蠡惊讶的说,“那可是百箱奇珍,差不多是我全部积蓄了。”

  兜兜转转我还是绕不开那百米队伍的宝贝,再看看手中的发笄,一个是日月之辉,一个是萤虫之光,前世今生两条命,都没摆脱一个穷字,我这五行是有多缺金,而他,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梭哈。

  “有钱人出手真是阔绰,我怎就没有这种富埒陶白的命,让我体味一下视钱财如粪土的感觉。”我轻声说道,酸得掉牙的妒嫉。

  范蠡接话道:“这有何难?经商买卖我自有一手,五日后,我便离开此地,去往北国,你若与我同去,凭姑娘才慧,定可赚的盆丰钵满。”

  他将此事说的轻松写意,于我而言却非同小可,一来,父母尚在,自当不远游;二来,我不过才五岁及笄之年,与陌生男子相伴出行,难免落人囗舌。

  思前想后,一时定不下主意。

  范蠡急道:“谓君子,坦荡磊落,不拘小节,不患失患得。”

  这番道理我又不是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也是背的滚瓜烂熟,如若事不关已,我又必做得如此小心谨慎。

  范蠡越是催促,我越是难以抉择,不耐烦的问他:“大叔今日为谁而来?”

  他一愣,说道:“自是为姑娘而来。”

  我又问:“所为何事?”

  他又一愣,回道:“还笄于你。”

  我将发笄托在手心,示予他看,冷冷地说:“笄即已还,大叔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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