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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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宋澧?青鸾一愣。这倒是个好办法。只不过……

他苦笑一下:“这样一来, 阿澧心中是会怪我了。”

舒无畏微微冷笑:“百里长蹊已逃,今后天下必有纷扰。各诸侯国想独善其身那是不能的——话说回来, 青邑国也是天子之臣,为君分忧难道不应该么?”

重生的前一世,百里长蹊召集诸侯联军是打着皇帝旗号, 如今天子就在颖都、这个名号无从打起,诸侯们就必须在国师与桐州之间做个选择, 毕竟如今天子是与桐州派·系在一起。

青鸾懂他的意思,再叹口气出去。舒无畏派人到宋澧旧居送信, 只说天子有疾,特邀世子一叙, 并向旧居留守的仆役说明如世子不在, 他将派大将亲到青邑王府去请——青鸾是早用越人法子探知红鸩仍在颖都附近的。她在宋澧便在,有这么封信舒无畏不怕宋澧不来。

接着他再根据记忆让户部给重生前最先呼应百里长蹊的一批诸侯草拟政令,以朝廷和天子名义令他们前来颖都。

做完这一切, 舒无畏不再关心政务,只静静看着温钰。

他的发冠已除去了,乌发散在枕上, 愈发显得他面容苍白。纤长的睫羽也乖乖阖着, 毒发前那呲牙猫儿般的愤怒神情也不见了, 显得异常的虚弱无奈。舒无畏握着他手缓缓输送内息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温钰的睫轻轻颤动一下,唔了一声, 开始咳起来。

“陛下?”舒无畏心中一喜,轻声唤他。温钰低咳一会,彻底醒了过来。

“舒无畏?”乍看到他温钰有些发愣,接着他渐渐想起自己与他在钦天监的争执,嘴角抽动一下,转头阖上了眼。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头和心口都很疼。舒无畏轻轻抚过他的额角,轻声说:“陛下,臣向陛下告罪,不该那样对陛下大呼小叫——”

温钰诧异地睁开了眼。

舒无畏俯下了身子,轻触他的面庞低声说道:“请陛下原谅臣吧,臣今后必改过了。”你也不要再动怒生气。

温钰眨巴眼,半晌突然一笑:“嘿你真有意思,道歉还这样君君臣臣的……我没说还责怪你呀……”

喘了口气,他按着胸口要坐起来,却猛然一阵眩晕。舒无畏忙扶住他,揽着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温钰枕着他的肩歇了一会,忽然低声叫他:“舒无畏。”

“嗯?”

“在那船上我没有给你下·药。”温钰阖着眸:“也没有借此把你下诏狱、进而要杀你。”

舒无畏的身体僵了一僵,从身后环抱着他:“我知道。”

“百里长蹊其实……”温钰蹙了蹙眉,捂住胸口,没再说下去了。

舒无畏:“很痛?”

“嗯。”温钰点头。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屏住气,将手滑下来贴着他的胸膛:“这里是么?”

这个声音可谓是极小心极温柔的,随即一股细细的热流从他掌中流淌出来,温钰只觉如浸泉中,胸腔内的痛楚不由便减轻了。

奇怪呀。他阖着眼眸,近乎贪婪地享受这股温暖,默默想:这个人,为什么能这样了解理解我的所想所需呢……

他不由再往舒无畏怀中挨了挨。舒无畏稍一犹豫,很紧的搂住了他。他们的面颊轻轻触碰在一起,彼此的心都跳得更快了一些。

“舒无畏。”温钰忽然睁开眼:“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这副身体?”

“这副身体?”舒无畏反问着重复一遍,放低胳膊让他躺下来,静静的望着他:“你是觉得我为之动情的,是你的身体,你的脸吗?”

温钰没有回答。舒无畏轻轻拨开粘在他面上的一缕发丝,良久才答:“没错,我一开始,确是被你风姿吸引;这样人想来你遇到的不会少。但我真正动心却是在——你要知道么?”

舒无畏的神情一时有些忐忑。温钰不由失笑:“你害怕告诉我?”

“有一些。”舒无畏坦然地点了点头,静静说道:“你总是有些嫌弃我的。”

“我嫌弃你?”温钰笑得十分开心:“你是说,以前的那个皇帝?”

“你怎么——”舒无畏轻轻在他鼻子上拧了一把,轻声嘟囔:“总在幸灾乐祸呀……”

“好,我不笑。”

米虫赶紧绷脸,做出一副严肃神情:“朕绝无意嘲笑将军一番深情苦心,朕赐将军把这番苦恋幽思阐述,断不会加以嘲讥蔑笑也。”

“你……”

这番话反倒把舒无畏逗乐了,他再捏捏温钰的脸:“你这是缓过来了是吗?”

“缓过来了缓过来了。”米虫屁颠颠点头不迭:“现在特别有精神听你讲故事。”

“这可不是故事。”舒无畏陷入回忆沉思:“那是十年前,颖都遭逢兵乱的时候——”

十年前,颖都。

“破!”

战剑扎入血肉、撞破骨骼,从躯体后背穿透出来,被穿透的那人膝下一软顿时倒了。持剑人再等一会,蹬开尸首,把剑拔·了出来。

这是一个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身量尚未长成,比被他刺杀的人还矮上几分。少年一身灰土,脸上在拔剑时也不慎溅上了血,他却不以为意,只胡乱抹一把脸。

这是颖都,帝国的都城,天下诸侯朝拜之地,如今却被兵火侵染。

没人知道那支军队从哪里来,帝国最大的敌人戎羌分明还被都护的铁骑挡在桐州之外。蒙面的武者一夕之间攻破颖都,在城中大肆杀掠,他们像在寻找什么;而尾随他们进城的是从关外涌入的流民大军,当年弥漫的大·饥·荒让他们铤而走险。帝都很快乱了,再分不清为祸的究竟是蒙面武者还是乱民。

但这些对少年来说是没区别的。他是桐州的少将军,因到帝都入侍,这才留在颖都。兵乱后他从国子学中出来,沿途抢一匹马,奔到城门一看发现城外被敌军乱民围得铁桶也似,只得又折回来。

一路上他见到不少昔日同窗的尸首,攻入帝都的乱军竟像是冲着贵族公卿去的。好在少年舒无畏早在冲出国子学时就换下代表身份的华服,凭家族世代军镇的经验躲避乱军,这才逃得性命。

但颖都被围七日后,少年舒无畏是在躲不下去了。他从国子学带出来的干粮告罄,城中都是暴民乱军,若是冲不出去得活活饿死在城里。

于是他冒险从藏身之处奔出,可才刚一冒头就被乱兵抢马;但他是什么人?不数回合将乱兵反杀,反抢过一壶箭来。

在乱兵尸首上搜一阵,半点食物也没有,看来这和他一样是个快要饿疯的。少年舒无畏驰马又在街上奔跑一回,终于看到挂个面残破食肆招牌的破房子,一头撞了进去。

他当时不是想来下馆子,而是想着或许食肆里会残留一点吃的。他的运气非常不错,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个篮子,里面满满各种吃食,他当然立即抓手抓来就要大嚼,这时身后忽传来一个声音。

“别吃。”

少年舒无畏吓了一跳,呛的拔剑转身。可身后只一堵墙,哪有半个人的影子。

他跑到墙前去看,一连又踹好几脚确定没有夹层,才又回来。可当他再次准备吃时,那声音又出现了。

“别吃。”

真是见了鬼了。少将军这下是再没吃的心情了,持剑大叫:“谁在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

那面墙一声嗤笑:“你是谁老子?你要吃了,那才真是立即就要变鬼。”

接着又一声长叹:“本来你这样周身带煞的人,变鬼也就变鬼了。可惜我心肠好,实在看不得人死在面前……”

那声音絮絮地吐槽,接着一个人影从墙上显现。舒无畏一见到他,惊得几乎把剑掉下。

“靖王……”他张口结舌:“殿下?”

这确实是靖王了,在望鹤楼下把他救下、他痴汉一般蹲守了大半年的人。只可惜那大半年中他连靖王的毛都没摸着,没想到如今重逢在这里。

靖王即便在兵乱中也是一身白衣、眉目秀美,整个人看着有些孱弱。听到舒无畏认出自己,他翻过来一个别致的白眼。

“你谁呀?”

这副神态可和少年舒无畏在望鹤楼所见完全不一样了。少将军左看右看确认自己没认错人,这才还剑入鞘,躬身行礼道。

“臣,桐州舒无畏。”

“舒无畏又是谁?”少年靖王又翻了翻眼睛,少年舒无畏几乎担心他要把眼珠子翻出来。

“臣……”他小心提示:“曾在望鹤楼外偶遇殿下的。”

“偶遇?只是偶遇么?”少年靖王堂而皇之:“不记得了。”

少年舒无畏:“……”

好在少年靖王接下来的举动化解了他的尴尬。他到那桌子前,从身上取出粒珠子把吃食一探,递给舒无畏看。

“这是海国来的试毒珠。看到没有?有毒的。你要是吃了,那就神仙都救不了了。”

原来是这样。

少年舒无畏这才明白过来,转念一想问道:“殿下如何知道?”

“因为这些就是用来毒我的呀。”少年靖王回答。

“毒……殿下?”少年舒无畏大惊:“为何?”

“还不是因为那个恶趣味的沙雕作者!”少年靖王脱口而出,再一看少年舒无畏一脸懵逼的神情立时掩上了唇。

脸上抽了几下,少年靖王终于成功摆出一个端庄持重的表情:“孤也……不知。”

少年舒无畏:“……”

这个靖王实在是,太奇怪了…少将军在心中默默想。和望鹤楼所见真真一点点都不像呀……

可少年靖王却对他有了兴趣。他向他凑过来。

“你认识主角……不对,你认识我是么?”

他漂亮的眼眸瞅着他。

“那么,你带我逃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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