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娴贵妃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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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太后闻讯, 气得当场脸色大变,一拂袖就将案几上的茶盏挥落在地,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贱婢!”

“她倒是有福气!”

才刚断了玉面春容粉两个月, 高氏竟然这么快就怀上了?

而想而知, 若不是加在那玉面春容粉中的麝香起了作用,以自己那见了美色就被迷了心智的不争气儿子对高氏的偏宠,想必她早就生下好几个混着她低贱血脉的皇孙皇孙女了!

太后一设想这般情况, 就气不打一处来。高氏凭什么!

林嬷嬷是跟了太后几十年的, 极是了解太后的心思。她观太后的神情,把声音压低到只有她们两人能闻的大小:“您先别急。贵妃娘娘不过是刚怀上, 有没有福气生下来还两说呢。”

“就算生下来,也未必是个小阿哥。就算是小阿哥,也未必得皇上喜欢。如今可不比前几年了, 皇上膝下足有五个小阿哥, 个个聪明伶俐, 活泼健康。尤其是二阿哥天资卓绝, 皇上喜爱得不得了呢。”

太后愠色稍解,抚额长叹道:“罢了,你说得也有理。她肚子里的总归是皇上的孩子,哀家就是再心狠, 也不好对自个儿的亲孙儿孙女下手。”

林嬷嬷笑道:“太后娘娘仁慈。”

只是太后不下狠手归不下狠手,但对高贵妃的百般看不惯仍是一如既往, 从来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

在清音看来, 太后对高贵妃的处处冷待, 有相当一部分原因也是高贵妃自找的。

高贵妃自有孕后,实在是太太太狂了!

富察皇后本就打算循了前几年纯妃、嘉嫔和愉嫔的例,免了高贵妃孕期的请安。但是怎么说呢, 皇后免了有孕妃嫔的请安,那是皇后的体贴和宽厚;但妃嫔真的顺势再不去长春宫请安,那就未必太恃宠生骄了。

不论是纯妃还是嘉嫔,或是愉妃,亦或是多年前在潜邸还是富察格格时的哲妃,就算皇后发了话,她们在身体方便的

时候还是会全了礼数的。

偏偏高贵妃这几年仗着圣宠越来越飘了。高贵妃包衣汉军出身,原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却是因缘际会攀上了还是宝亲王时的乾隆,一步步从使女变成了格格,从格格变成了侧福晋,乾隆登基后更是一跃成了仅在皇后之下的贵妃,怎能不飘飘然,认为皇上爱她爱到了骨子里,她在皇上心中是无人能比的存在?

就跟穷人乍富后特爱摆阔一个理,高贵妃从小宫女一路逆袭跻身贵妃高位,也不能免俗地爱上了显摆和逞威风。

富察皇后脾性好,只要不是实在太过分了从来不跟高贵妃计较;清音向来无视高贵妃,懒得跟她吵闹,只当看她是在演独角戏;至于纯妃、嘉嫔等人,位份摆在那,面对高贵妃的嚣张和跋扈只能敢怒不敢言。

而高贵妃自有了身孕后,更是变本加厉。

长春宫给富察皇后的请安自是再也没去过的,只在每五日一次皇后带着众妃嫔去给太后问安的时候,高贵妃才会掐着点出现在慈宁宫。

尽管月份尚浅,肚子还完全没显怀,但高贵妃走路的时候永远都以右手扶着腰,慢悠悠地一步一顿,架势摆得十足,仿佛生怕有人不知道她怀了龙种似的。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高贵妃仗着身孕腰杆子硬了,就连在太后面前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回咸福宫后找乾隆诉委屈要补偿了。

高贵妃开始反抗!

太后冷脸冷语,话带讥诮,高贵妃竟然直接顶了回去!

太后当然不会惯着高贵妃,她辛苦奋斗了那么多年,从王府到皇宫,好不容易打败孝敬皇后成为宫斗冠军,笑到最后做了太后,到头来却连一个宫女都敢出言顶撞她,这不是开玩笑吗?

没错,在太后心目中,高贵妃永远都是那个伺候过她的卑贱宫女。

于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也轻轻放过了,但是高贵妃如此作死到第七次的时候,就连她肚子里揣着的太后亲孙子也不再是她的免死金牌了。太后盛怒之下狠狠责骂了高贵妃

,还罚她在慈宁宫跪半个时辰。

当然是在殿内温暖宜人处跪的,膝下还垫了蒲团。说是罚跪半个时辰,实则顶多两刻钟,太后就派了林嬷嬷传话高贵妃,让她赶紧回自个咸福宫去,别在这儿碍眼了。

但是,就这么一次责罚,事态就严重了。

高贵妃离开慈宁宫的时候也就脸色看着有些乏累,可在回去的路上就感觉腹中隐隐作痛,到了咸福宫下肩舆的时候更是已经浑身瘫软如泥,冷汗淋漓而下,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贵妃回咸福宫途中感到不好的时候就让人火速去宣了妇科圣手张太医,因而张太医早就在咸福宫门口等着,一见她的情状大惊失色:“先别忙把娘娘扶回殿内,赶紧让娘娘坐回肩舆内!我这就给娘娘诊脉!”

诊脉后,张太医的神色越发凝重。他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两粒安胎药让高贵妃服下,嘱咐小太监们备了软轿小心翼翼地将高贵妃移回正殿,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了保胎药方,又让药童以最快的速度把药煎好。与此同时,他还让高贵妃身边最倚重的高嬷嬷前去养心殿给乾隆报信。

尽人事,听天命吧!

虽然,张太医已有预感,高贵妃这胎,怕是悬得很了。

张太医所料不错。

这天夜里,咸福宫灯火通明。夜色深深之时,寝殿传出了高贵妃痛彻心扉的哭声,极为凄厉,久久不歇。

高贵妃四个多月的龙胎,落了!

乾隆坐在高贵妃床边,脸上表情不辨喜怒。高贵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无力地抓住乾隆的袖子,强忍着空荡荡的腹部传来的深可见骨的疼痛,咬着牙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作主啊!”

“这是臣妾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臣妾恨不得跟着他一同去了!”

乾隆轻轻拍着她的背,宽慰道:“芙儿你别难过,孩子还会有的。”

高贵妃痛哭出声:“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皇上您不用瞒着臣妾,方才臣妾就醒了,您和张太医说的话臣妾都听到了!”

高贵妃本就偏纤弱那一挂的,又用了这么多年掺了麝香的玉面春容粉,再经此落胎之痛,身体情况一落千丈。

张太医向乾隆直言,高贵妃想要再度有孕,只怕是千难万难。

乾隆手背上青筋暴起,眉心紧皱,胸口几个剧烈的起伏后,才暂缓过来。他拭去高贵妃的泪水,温声道:“不管芙儿能不能为朕生儿育女,朕都会待你始终如一。”

高贵妃只是拼命地摇头,泪水如珠子似地滚滚而下,乾隆怎么擦都擦不完。

“你放心,朕会为你作主的。”乾隆终于下了决定,“就算那个人是朕的皇额娘!”

高贵妃用力点头,哽咽道:“臣妾本万不愿您为难,但是一想到我们可怜的孩儿……”

“皇上,臣妾实在是想不到啊!臣妾知道臣妾没用,不能讨得太后娘娘欢心,但是就算臣妾有千错万错,皇上的孩子是无辜的啊。太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她竟是厌恶臣妾至此,连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吗?她忘了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吗?”

乾隆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之色:“你别说了。朕说了朕会为你作主。”

高贵妃软软地靠在乾隆怀里,闭上眼睛,任由泪水在惨白如纸的脸上肆虐。

乾隆随后就去了慈宁宫,肃着脸挥退了所有的宫人,说是要与太后单独谈话。

林嬷嬷等人远远地候在殿门外,不敢靠近,更不敢偷听。但是殿内瓷器砸在金砖地上的声响不断地传来,中间夹杂着听不真切的乾隆的怒吼和太后的嘶喊。

片刻后,乾隆一脚踹开殿门,铁青着脸走了出来。太后急追上来,面上满是失望和震怒:“弘历,我是你的额娘啊,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啊,你怎么宁愿听信高氏的污蔑之词,都不愿意相信额娘呢?”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什么时候害过你?是,我讨厌高氏,我是罚她跪了,但是才区区两刻钟,还垫了蒲团的,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流产了?她肯定是中了旁人的算计,非赖到我头上来。不,也可能是她故意

为之,想要以此挑拨你我母子的感情!”

太后急切之下,连“哀家”的自称都不用了。

林嬷嬷等人把头垂得低得不能再低,恨不得此刻耳朵聋了。

乾隆足下微微一顿,道:“故意为之?她故意害死了她盼了十来年才盼到的孩子,还毁得自己的身子再不能受孕,只为了陷害您,皇额娘?”

“您不觉得可笑吗?”

“不,不可笑。因为这样的事,您做得出来,您也做过!但是芙儿她跟您不一样!”

太后脚下一软,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才勉强站住,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是泪千行:“我是为了谁?弘历,你说,我是为了谁!”

乾隆没有回答她的话,抬脚就离了慈宁宫。

乾隆一走,林嬷嬷赶忙上前,扶住浑身颤抖的太后,低声劝着回了寝间。

太后躺在榻上,全身的精气神仿佛都去了一大半,眼神涣散。

林嬷嬷说道:“太后娘娘,皇上是一时气急了才那么说话的,皇上他不是故意要伤您的心的。”

太后摇了摇头:“他怪哀家,他怎么能怪哀家!”

“他说哀家狠心?呵,哀家要是不狠心,这皇位轮得到他来坐?当年哀家要不是为了他,能那么做?哀家的小格格连睁眼看人世的机会都没有,哀家的心里难道不痛吗?”

“可是哀家没办法啊。当年孝敬皇后挖了连环坑,哀家和皇帝防不胜防,踩了一个又一个,眼看着就是绝路了。哀家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用肚子里五个多月的身孕陷害了孝敬皇后,打乱了她的布局,这才重新找到了生机。”

“是啊,谁也没想到哀家会那么狠心,就连孝敬皇后都没有想到,所以哀家赢了。可是他到头来却怪上了哀家!”

林嬷嬷也跟着抹泪:“太后娘娘节哀。皇上还是孝顺的,只是一时糊涂才出口伤了您。”

“只是太后娘娘说的话也有不对。贵妃娘娘的情况与您当年险境怎能相比?她不可能故意落胎陷害于您的。这其中,必定另有内情。”

太后缓缓点头,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说,会不会是娴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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