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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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敬之打马走在街上,不知不觉他已经来西北十多年了,这些年来,在他的治理下,西北不说多么的兴盛繁华,但也可以算得上是政通人和,安居乐业。

突然一道琴声传来。琴声悠悠,细数流年,时光匆匆,永恒不变的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落梅,这是他最喜欢听的曲子落梅。

琴声是从那个院子里传出来的,薛敬之直接越墙而入。只见一白衣男子独坐幽篁中,琴音在他指尖飞扬,如诉如泣,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古老的故事。

薛敬之静静地立在那里,听着这首落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白梅绽放了,然后花落了······

一曲终了,白衣男子转过身来,笑着说道:“人人都说薛大人爱极了这首‘落梅’,今日一见,果然是诚不欺我也。”

薛敬之也一笑回之:“若非行止公子琴艺非凡,薛某也不会前来了。”

没错,那白衣男子正是陆行止。

“西北历来是贫瘠之地,但是经过薛大人的治理,这里已经是人人安居乐业、幸福美满,行止佩服。”陆行止拱手一拜。

薛敬之摆了摆手,捋了捋胡须:“薛某何德何能,怎受得起行止公子一拜。”

陆行止笑道:“薛大人于西北有恩,于南越有功,行止这一拜是理所当然的。”这话不假,薛敬之对西北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鞠躬尽瘁,西北能有今日的繁华,他功不可没。薛敬之真的是个治国良臣。陆行止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被人捧得那么高,有很大原因是他年纪轻轻就能献良策,驱蛮夷。但实际上,这些正说明了他年少轻狂,比起薛敬之这样的治国良臣来,还差得远呢。十几年守着西北这个贫瘠之地,薛敬之这样的人呢才该是最值得人称道,最值得人尊重。

“只是薛大人是西北的恩人,却也是西北的罪人。”陆行止话锋一转。

薛敬之眉头微皱,这陆行止果然是来者不善。

“行止公子为何这样说?”在没弄清楚他的目的之前,薛敬之选择和他打马虎眼。

陆行止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缓缓说道:“薛大人是皇上的心腹臣子,西北又是偏远之地,可薛大人偏偏要卷入皇子夺嫡中去,薛大人您可是把整个西北都压上去了,西北的人刚刚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您却一意孤行,要打破这种宁静,您说您是不是西北的罪人。”

薛敬之大笑着说道:“看来行止公子早就把老夫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行止公子用琴音引我前来不会就只是为了数落薛某的过错吧。”

“薛大人说笑了,大人的功过是非不是由我陆行止说了算,世事变幻莫测,功臣、罪臣只在一瞬之间。”

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说,何为有功之臣,何为罪臣,这些都是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因人而异。

“只是行止有一事不明,薛大人是聪明人,谁做皇帝对您影响都不大,多少人拼命地想摆脱皇室争斗的束缚而不得,为何薛大人要一头脑子扎进去呢?”而且还是把宝都压在五皇子慕容宁朗身上。慕容宁朗看似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实际上却是个阴险的小人。薛敬之是当年追随昭帝上位的谋臣之一,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宁朗真正的心性呢?

薛敬之不急不恼,只淡淡地问道:“行止公子就是一个想摆脱却不得的人吗?”

这一句反问,更让陆行止高看他一眼了。薛敬之才是真正的智者,比起自己来不遑多让,而且他身上还有自己没有的岁月的积淀。

“行止公子逍遥洒脱,惊才绝艳,实际上却是三皇子的第一谋士。行止公子问我为什么要帮五皇子,那么我也想问行止公子,为什么非要帮着三皇子呢?因为那微不足道的血缘亲情?依薛某看,行止公子可不是那天真的人。”

为什么要帮寒轩?陆行止永远都记得姑姑跪在地上乞求昭帝放寒轩出暴室,昭帝不允,姑姑就那样跪了一夜,最后忍不住昏倒在地。那一天,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姑姑,还有立在床头一脸憔悴的表兄,陆行止忍着眼泪,握着姑姑和表兄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们,他们还有行止,行止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

“你说错了,就是因为血脉亲情。不是我天真,而是我看到姑姑和表兄他们过得并不好,我要帮他们,我不愿意看到他们受伤害。”陆行止言语里带着点坚定与真诚。

“她曾经也和你一样,说过同样的话。”薛敬之的脸上拂过淡淡的哀伤。

“”她,是谁?陆行止有预感,这个她,就是影响薛敬之的人。

“她喜欢弹奏这首落梅,她说白梅高洁,绽放时冰清玉洁,花落时,不是凄美,而是心甘情愿,化作春泥更护花。”

“大人口中的她应该是个美好的女子吧。”陆行止不禁在心中拷问,是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女子。就像阿凝之于他。

阿凝,你现在过得好吗?

“她却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女子,只可惜她走的早,而且还是那样不明不白的走了。”薛敬之在多少个日日夜夜,痛恨自己的无能,要是他当初态度再强硬一点,也许她就不会死了,明明知道那是个无底的沼泽,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泥足深陷,最后香消玉殒。

“塞北花,江南雪,美好的人和事,总是不长存的。”陆行止轻叹。心中也开始产生一股忧虑,阿凝,她会不会也······不会的,阿凝她不会有事的,寒轩发过誓,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可知她是谁?”许是惺惺相惜吧,薛敬之就这样把事情都和盘托出。

“她叫陆玥,你的小姑姑,已故的淑妃。”

“小姑姑,淑妃······”陆行止想起每年姑姑都会带着他和寒轩一起拜祭那个叫陆玥的女人。

关于陆玥,陆行止知道的很少。他只知道他有个小姑姑,叫陆玥,是陆皇后的胞妹,但是红颜薄命,很早就去世了。但是她还是宫里的淑妃,这个陆行止从来没听人说过,只隐约记得小时候曾经问过一句,但是父亲、母亲,还有姑姑都一脸悲痛,不愿开口。

“怎么,陆家的人没告诉你,玥儿的存在?”薛敬之的语气冷了几分。这家人还真是冷血,连玥儿的名字都不向子孙提。

“不是的,小姑姑是家里的禁忌,我曾经问过关于小姑姑的事情,但是父亲和姑姑都很伤心,不愿意多说。”

薛敬之冷哼一声:“哼,假惺惺!明明就是他们害死玥儿的,玥儿没了,他们以为掉几滴眼泪就可以了事了?”

“你喜欢我小姑姑?你是因为小姑姑,才帮着五皇子的?”陆行止猜测道。

“行止公子,你和陆家其他的人不一样,老夫是看你的性情和玥儿有几分相似,才和你说了这么多。其他的,老夫也不想多说。我绝不会让害死玥儿的人登上大位的,行止公子你好自为之吧。今日听君一曲,作为回报,我也布不拦你,你若是想回京城报信的,就赶紧走,下一次我就不会心软了。”说完,薛敬之就拂袖而去。

京城这边,乔芷芹死了,赵氏残了,整个抚宁侯府都笼罩着一股压抑的氛围。乔凝身世成谜,而她名义上的母亲周氏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母亲······”乔凝说道,“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叫了十几年的母亲,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改,我还是叫你母亲吧。”

“我不是你的母亲。”周氏淡淡地答道。

“那我的母亲是谁?请夫人告诉我,我只想知道她是谁,她现在在哪儿,她过的好不好?”乔凝想的是,若是真的如那接生婆所说,她不是周氏的孩子,但却从小就记在周氏名下,那么她的生母很可能是见不得的人,更甚者,依乔老夫人的个性,就像是对如嫣那样,留子去母。

“你在为你那个你连是谁都不知道的亲娘紧张。”周氏喃喃地说道,“如果我的女儿还在,她是不是也会紧张我,关心我?”

提起那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女人,周氏的心好痛。

“都是因为你们,我的女儿才会死!我恨你们!”周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夫人,您别激动,慢慢说。”乔凝极力地安抚周氏。周氏方才已经隐隐有疯癫的趋势了。

乔凝是理解周氏的,她的女儿因为她的缘故,夭折了。但周氏却要日日听着“仇人”的孩子唤自己“母亲”,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我怎么能不激动呢,我的女儿死了,她死了!”那个早夭的女儿,一直都是周氏的心病。

“娘亲······”门外传来乔铭软糯糯的声音。

周氏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抱起乔铭。

“铭儿,娘亲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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