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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他干得是杀人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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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淡薄的阳光里有了温暖的味道,杨树早早抽出了鲜嫩清脆的芽,漫步在街道下,闭上眼睛,可以感觉到那一片埋葬进心底的绿色苍穹。

林雪凝记得弟弟出事的那一晚是隆冬,两年前最冷的一天。

那天晚上她接到陆景城的电话,说李羽澈回国了,让她马上到Jess来。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欣然赴约了。

刚进酒吧,陆景城就欢天喜地叫住了她,他旁边的李羽澈也条件反射似的抬起了头,只一眼,他又埋头喝起了酒。

林雪凝留意到他的眼神,那样的忧伤而复杂,和旁边麋鹿一样雀跃欢呼的陆景城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来由地,心里的不安如潮水般一点点地漫涨过胸口。

这个她爱的死去活来的男生,就像带着毒的罂粟花,连呼进呼出的空气里都充满了危险。

陆景城显然很高兴,连林雪凝喝酒都没有像从前一样的去阻止。生力的啤酒,飘着白色泡沫的液体,带着尖锐的冰凉,滑过食道,再一路,侵袭到肠胃。

苦涩的味道,仿佛有一汪眼泪在心底酝酿,泛难成河。

“阿城。”一旁的李羽澈咽下一大口酒,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不知道。”陆景城已经喝的迷迷糊糊。

“爱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那个人,她痛苦你也痛苦,甚至比她更痛。”摇曳不清的光影里,李羽澈的眼睛透过遮掩的碎发,迸射出明亮的光。波光潋滟,仿佛正在流泪的受伤的独角兽。

“我懂。”林雪凝心一沉。

说话的时候,其实也有了明显的醉意,白皙的脸上透出微微的潮红。

朦胧之中李羽澈唇角扬起,笑容更深了。

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诡异。

“阿澈,你他妈,就忘了苏云汐吧。”几分钟的沉默后,陆景城像酒醒了似的低吼着,“你去跟林雪凝在一起不好吗?”

李羽澈褐色的眼睛,足足呆滞了半分钟。

那晚,三个人都喝醉了。

直到Jess打烊,彼此才重新穿上厚重的衣服,昏昏沉沉,走出了酒吧。

第二日,林雪凝接到警局的电话,才知道弟弟跟苏云汐在张家界出了意外。母亲忙着做手术,她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赶去湖南,却意外地与李羽澈同时进入同一家医院。

她当然知道那个人看的人是谁,枫予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她气势汹汹地想去隔壁病房理论,凭什么她好好地,而她的家人和她爱的人还都为了她肝脑涂地?

她苏云汐何德何能,让两个男人荣宠至极?

脚步走到隔壁,透过小窗,又一个更深重的打击却轰然而至——李羽澈坐在病床上,和穿着病号服的苏云汐拥抱在一起,那么那么的缠绵。

一路狂奔,没有目的地奔跑。林雪凝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像一头疯狂癫痫崩溃的野兽,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月光清凉,白天的燥热变成白雾,从地底蒸腾出来,再与月光衔接在一起。

整个世界混沌不堪。

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她终于停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脸泛起潮红,仿佛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会渗出血液来。

如果下一秒就死去该多好?

如果看不见听不到该有多好?

“如果”这个词多恶心,为什么就变不成现实呢?

待她回了弟弟的病房,看着林枫予浑身插满管子,深深为他觉得不值。

再次见到李羽澈,已是黎明。

天边泛出微微的鱼肚白,几颗星星在天边闪烁,明明灭灭,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么那么的绝望。

当她开门去为林枫予打些热水擦拭身体时,一眼看见了走廊外的李羽澈。

他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旁边的烟灰缸早盛满了烟蒂,地面到处是洒落的烟灰。

心脏抽搐着疼痛起来,她绕过了他,打完水,径直朝苏云汐的房间走去。

“苏云汐,你知道枫予是救你而死的吗?”林雪凝把倒数第三字咬得很重,既然李羽澈决心骗她,她何不做个顺水推舟。

“苏云汐。”她继续一字一顿,“我恨你,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你!”

“你现在把李羽澈想象成枫予,心就能够被救赎吗?你能不能别这样婊,行不行?”

苏云汐的眼睛里突然起雾了,泪水漾满了眼眶,没有声息。

最后林雪凝看着她举着床头的水果刀,狠狠地朝着自己的右手划了一道,鲜血很快流了出来,她低低笑了起来,折回林枫予的病房,又深深看了李羽澈一眼。

后来,听说苏云汐抢救回来了,落下很深的心理阴影。

原来,那些岁月里,谁都没有比谁更好过。

按照约定的时间,苏云汐跟着林雪凝一起光临柳城最大的酒吧--萤火。

两个人分别叫了两杯长岛冰茶,坐在吧台边边喝酒,边看表演。

中途,林雪凝上台唱了首陈奕迅的《十年》。

歌曲婉转,敲击人心。

“苏云汐,我弟弟跟李公子,你更喜欢哪一个?”刚下台的林雪凝问道。

“你约我……”苏云汐巧妙地躲开了,“难道只是简单聊聊吗?”

“呵,别那么心急嘛。”林雪凝喝了口长岛冰茶,淡淡地说。

眼神还是那样冰冷忧伤的目光,完全没有温度。

有淡淡的痛楚,在苏云汐胸口蔓延。

“阿澈是不是出事了?”她试探地询问着。

心底的怒火却也在升腾。

“是啊,苏小姐不妨猜一下。”林雪凝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一下将苏云汐激怒了。

“阿澈到底怎么了?”苏云汐疯了似的摇晃着林雪凝的肩膀,“你以前不是也很爱他吗?”

她的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被灯光照出钻石般迷离璀璨的光。

好半天,她才全身虚脱似的垂下了手臂。

“哦?苏小姐不也说那是以前了吗?”林雪凝抚摩着生疼的手臂,仍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林雪凝!你那是什么意思?!”苏云汐又开始愤怒了。

“苏小姐,你现在的样子,我可以理解是你更爱李公子一些吗?”林雪凝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苏云汐没有延续她的话,而是说:“要是阿澈出了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那么你会杀了我吗?”林雪凝继续轻笑道。

“当然,我肯定会杀了你。”苏云汐坚定地说。

“哦。是吗?杀我之前,你是不是会很疼?然后,你身边所有爱你的人都跟着你疼呢?”林雪凝又问。

“你比我更疼。”苏云汐决绝地回答。

“哈哈,别说得那么自信。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告诉过你和李羽澈,游戏开始了。”林雪凝丢下一句话,又开始喝酒。

苏云汐看着独自喝酒的女人,一时间喉咙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有冰渣哽咽在食道里,生生得疼。

几乎无法呼吸。

不敢轻扯,一碰就流血流泪。

末了,林雪凝道,“李公子这次,可是真干了件杀人的勾当呢。”

苏云汐面如死灰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还在疗养院的母亲。

前些日子,她看望了母亲时,给她带去了枫予从前最爱吃的薄荷。护士不让她进去,说她母亲病又重了。于是她拿着薄荷糖,硬是跟着护士来到了母亲的病房。

林雪凝的母亲换了房间,因为病情加重,新换的病房全部加了护栏。

林雪凝突然想起监狱里关着的囚犯,胸口尖锐的疼痛着,快闭过气似的难受。

隔着冰冷的铁窗,林雪凝看到了母亲朝着我露出傻乎乎的笑了。

她喊,“妈,我来看您了。”

母亲依然笑着,没心没肺的笑着。满脸的天真,仿佛没有忧伤的孩童。

林雪凝又下意识地又唤了声,“妈。”

话还没说完,滚烫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般,疼得找不出任何词汇形容。

母亲已经不记得所有的东西了。

林雪凝只好拿着薄荷糖,想唤醒她的记忆。

这一招显然很有用,母亲呼啦一声跳下了床,光着脚就奔了过来,伸手向她索要着。

林雪凝流着泪将薄荷糖果从狭窄的缝隙里塞了进去。母亲欢天喜地地抓起了薄荷,像野兽似的塞进嘴里。口水从她嘴里流出来,划过下巴,弄脏了白色的病号服。看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流血流泪的兽。

林雪凝的心撕裂般得疼起来,终于伸出双手捂着脸痛哭。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高贵骄傲的母亲,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枫予啊,你带的薄荷真香呐。”

林雪凝的母亲吃完喃喃低语着,又伸手向她索要。

很显然,母亲把她当成了弟弟。

林雪凝将薄荷糖果全部塞了进去,缝隙太狭窄,塑料袋被铁窗上的凸起划破了,薄荷糖块肆无忌惮的四处滚落。

满地的薄荷糖,就仿佛满地怒放至糜烂腐败的夏花,每一朵都用鲜血浇灌。

林雪凝的母亲在这鲜血中,光着脚小丑似的跳来跳去。模糊地望过去,就像个鲜血淋漓即将死去的人。

她仍旧朝着林雪凝傻瓜一样的笑。

接着,像动物一样卑微的捡起被她踩烂的薄荷,又塞进嘴里。

林雪凝的眼睛突然就红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在绝望中燃烧着。

她想杀人,疯了一样的想杀人。

想杀死害她母亲疯掉的那对狗男女。

如果不是苏云汐喊着枫予去湖南,弟弟怎么会至今躺在病床?如果不是李羽澈的母亲如此下作地与她的父亲私通,父亲怎么会因为外遇离世?如果不是他们,母亲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雪凝突然狂笑起来。

“李羽澈,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你与我,竟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当她在美国得知执拗多年的人,与她有着血缘关系时,悲伤到极致,才自甘堕落地同酒吧里一个不认识的白人上了床。

那段时日,林雪凝与不同的男人,纵情酒场,夜夜笙歌。

怀了不知谁的种,打掉时又因为意外大出血,清了子宫,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那段时日,仿佛太阳将她身体里的水份蒸发了似的,没血没泪没心没肺没有疼和痛。

只有恨,根深蒂固的恨。

“妈,我一定会报仇的。”林雪凝甩下一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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