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私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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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下令后,那名侍卫被带了上来。较之柳珊的惨状,他已经好了许多,只是神色之间有些狼狈。

“娘娘,”胡总管说道,“此人名为吴安,乃五城兵马司编制下一名六品侍卫,任寿康宫西门侍卫统领。”

胡总管这话解释了为何没对他用刑。这侍卫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是正经的军籍,胡总管即便权势滔天,也不过是在这后宫中,前朝的事他是完全无法插手的。今天他要是在后宫中给一名士兵上了刑,只怕明天满朝文武都要一同上折子弹劾他。

程殊定睛观察起吴安来。吴安正笔直地跪在下首,低垂着头。但从程殊的角度,能看到他五官硬朗,剑眉星目,端的是很多女人会喜欢的样貌。

只是程殊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她就偏偏喜欢白面书生的长相,像是纪别那样的。

“你可是吴安?”程殊开口问道。

“小的正是。”

程殊又看向胡总管:“胡公公你如何断定这人就是那东西的主人。”

“回娘娘的话,宫中丢了剑饰且有机会进到寿康宫中的,就只有吴安一人。”

程殊小幅度地点点头,问吴安:“这两人你都认识吧。”

吴安没说话,似乎是觉得程殊也不能拿他如何,梗着脖子不看这边柳珊和程太嫔。

程殊见他的态度也有点头疼,他不惧不怕,就是咬死了不说话。更让程殊无奈的是,即便他说了话,也没法判断是真是假。

“去拿板子上来吧。”程殊叹了口气,似乎对吴安的态度很失望。

内务府的小宦官马上跑下去传令了,胡总管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程殊,程殊回了他一个无碍的眼神。

很快后宫中用刑的刑凳就被人端了上来,往院中一架。两名膀大腰圆的宦官手持着板子重重一顿:“请娘娘下旨。”

程殊直到现在都显得无比平静,见到刑凳刑板,也只是随意的挥挥手:“将吴侍卫架上去。”

吴安没有反抗,被按倒在刑凳上。宦官们请旨道:“娘娘,打多少?”

“反正他指定和你们两人中一人有情,”程殊指着柳珊和程太嫔的方向,“你们不说,也别怪哀家逼你们。哀家知道,吴侍卫是兵马司的人,轻易打不得,但今日是你们逼哀家打的。”

胡总管赶紧使眼色:“都愣着干嘛,打啊!”

厚重的板子刚落到吴安身上第一下,程太嫔就尖声叫道:“别打了!娘娘,求您了,别打了。”

程殊轻轻抬起了几个手指,行刑的官员立马住了手。她冷笑一声说道:“还以为太嫔你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没想到这就撑不住了。”

一两板子对吴安这等常年习武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刚被放开就从刑凳上跳了下来,只是这回他不再低头不说话,而是震惊地看向程太嫔,似乎不敢相信她会站出来。

“太后娘娘。”程太嫔原本要说的话被吴安抢了白。这回小宦官们终于反应快了,一把捂住了吴安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行了,这案子审明白了,剩下的都是家务事了,内务府和慎刑司留人,其他都回去吧。”

内务府的人开始带着宫人依次走出长春宫,随后侍卫将长春宫大门围住,禁止任何人进出。

当下,在场的仅剩下十几个人,长春宫剩下了一片死一般的静谧。

所有人都在等着程殊开口,但程殊却闭着眼睛,轻拄着额头,久久地沉吟着。

“娘娘,”福顺在她耳边轻声唤道,“可要再给娘娘加一个毯子。”

“不用,”程殊回过神来,“将这宫女柳珊带下去医治,治伤后消其奴籍,遣返回乡。”

柳珊本以为自己是个赐死的命运,却没想到程殊一句话不仅让她捡回一条命来,还得了庶民之身。“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柳珊拼命磕着头,而后被带了下去。

程太嫔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她此时面如死灰,恳求地看着程殊,将自己的全部命运都系在了程殊的一念之间。

“娘娘,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不甘深宫寂寞,做出这等糊涂事,嫔妾死不足惜,只求娘娘饶吴侍卫一命。”

“深宫寂寞?”程殊轻笑了一声,“程太嫔,若是你我没进宫,按理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姐姐,没错吧。”

“嫔妾不敢。”

“你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程殊像是动了真怒。

吴安被反锁着双手,嘴也被堵住了,只能徒劳地发出挣扎的声音。程太嫔给程殊重重地磕了个头,俯身在地上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怕的。

“胡公公,”程殊提高声音说了一句,“这事按宫规该怎么办?”

胡总管也提高声音说道:“回娘娘的话,宫规中,后宫由皇后到答应,所有妃嫔在内,与人通奸者,一律褫夺封号,赐死。”

程太嫔俯在地上的身形重重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瘫软了下去。吴安的挣扎更剧烈了,要两个小宦官合力才能将他按住。程殊能听出他试图发出的声音是“不要”。

观赏了一会儿两人的挣扎后,程殊又问道胡总管:“那对先帝驾崩后的妃嫔可有规定?”

胡总管瞬间就明白了程殊的意思,他答道:“回娘娘,并无。但凭娘娘做主。”

程殊想了一下,然后问道:“民间对于婚内通奸以及寡妇再嫁可有何规定?”

“民间婚内通奸,依大梁律法,当囚。至于寡妇再嫁,通常要寡妇为亡夫守孝三年,随后若再嫁也可。”

这回程殊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宫中与民间自然不能同等而论,但程太嫔说到底也就是个寡妇,不至于与妃嫔偷情同罪论处。”

程殊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罚不宜过重,但又不得不罚。传哀家的旨意,褫夺程太嫔封号、品级,收回玉牒,贬为庶民,驱逐出宫。其再嫁与否,同皇家再无相干。”

程太嫔和吴安都愣住了,还是胡总管先反应过来,高喊道:“娘娘仁德!”

程太嫔膝行向前了几步:“多谢娘娘,多谢娘娘开恩!”她拼命给程殊磕着头,没几下额头就青紫一片。

福顺上前扶起了她:“太嫔娘娘,奴才最后叫您一声,今后您就好自为之。”

“多谢福公公,多谢太后娘娘仁慈。”

程殊笑了笑:“胡总管,这事你看这样处理如何?”

胡总管推着笑:“娘娘金口玉言,奴才自当领旨。”

“放心,这次内务府差事办得好,也确实正了后宫的风气,赏自然是少不了的。”程殊太知道胡总管要的是什么了,果然胡总管脸上的笑意深了许多,客客气气地说道:“那老奴便代内务府先行谢过娘娘。”

“好说,”程殊又说道,“哀家同程太嫔入宫前本为姐妹,如今还有几句体己话要说。况且夜已深了,胡总管就先请回吧。”

内务府和慎刑司的人离开了,程殊却没让人松开吴安,而是问道程太嫔:“哀家可是比萧太妃仁慈?”

程太嫔先是没懂,然后就看知夏捧着文房四宝放到了她面前。她看了一眼程殊,只见程殊笑的十分和蔼:“哀家也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是不是也当帮帮哀家。”

程太嫔苦笑了一下,还是提起了笔,落笔在纸上。

约一刻钟的功夫,程太嫔落了笔。知夏将写满萧太妃罪状的那张纸捧到程殊面前让她过目。只见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但都看得清楚,程殊满意地点了点头。

立刻有小宦官将吴安的绑缚解开,吴安一把扯掉封口的布,也重重地给程殊磕了几个头:“多谢娘娘开恩。”

“吴安,哀家有一个问题想问。”程殊突然有些好奇。

“娘娘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要娶程太嫔吗?哦,现在应当叫程氏。”

只见吴安严肃地点头:“会。”

程殊又问道:“即便你今天见到她,陷害自己的宫女这样不忠不善的一面。”

吴安甚至没有思考就说道:“也会。”

程殊没再问为什么,让宫人把还在不停谢恩的两个人请了出去。

等院子中就剩她与知夏和福顺三人时,她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叹道:“情之所起,真让人疯狂。”

知夏扑通一声跪倒了程殊面前:“奴婢有罪,请娘娘责罚。”

程殊冷笑了一声:“怎么,终于肯坦白了?是看哀家今日仁慈了一把,就以为也会宽恕你。”

“奴婢不敢,奴婢感念娘娘教养之恩,认为再对娘娘有所隐瞒也是不忠不善。”

程殊伸出一只手指来,指着知夏:“你说你怎么如此糊涂。哀家身为太后,就连皇帝都不能奈何,程太嫔身为丧夫的主子还能有一丝活路。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想捏死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这到底是何苦呢?”

程殊不是想听个答案,知夏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哀家今日仁慈,不代表哀家是个仁慈之人。只是若哀家今日不宽恕程太嫔,明日谁又来宽恕哀家呢?”

程殊觉得身子已经凉透了,活动活动手脚,站起身来回了殿里,边和福顺说道:“让她进来跪着,在正堂跪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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