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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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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熟悉而简陋的院子,意识逐渐回笼,他仍在指挥使府邸,不是在书院门口,也不是在傅家。

似乎才下过一场小雨,檐角往下滴着水珠,傅如赏收回视线,捏了捏眉心,嗓音有些许紧绷,唤来青采:“备轿,进宫。”

已过亥时,此时进宫?青采微愣,“少爷,此刻宫门已关,若无要事,此刻进宫,明日定然要被那些人口诛笔伐。”

“左右也不少这一桩,你去吧。”傅如赏神色有些许疲惫,青采叹了声,还是应了声是。

傅如赏有皇帝御赐腰牌,进宫自然是随时可以,无人能拦。只是北燕祖制,大臣夜里进宫,除非有急事,或者皇帝召令。

傅如赏递过腰牌,进了宫门,马车在三阳门便停下,傅如赏解下佩剑,由小太监领着去向崇政殿。

小太监恭敬躬身,一言不发,傅如赏问道:“陛下还未歇下?”

小太监这才答:“回傅大人话,陛下勤于政事,夜以继日,时常如此。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劝也无用,还望大人多为劝慰,让陛下以身体为重才是。”

“嗯。”傅如赏应了声,再不发声。

小太监领着他到崇政殿门口,崇政殿前殿便是处理政务之处,后殿是陛下寝宫。陛下若是不去后宫,便会歇在此处。

小太监与大殿门口的内侍交代了句,又与傅如赏道:“傅大人请。”

内监总管丰山正在伺候,见傅如赏进来,躬身行礼:“傅大人怎么来了?”

傅如赏抬眸看向崇政殿三个大字,视线往下落在灯火通明的内殿:“还请公公代为通传,臣与陛下有些事要说。”

丰山是跟着萧润长大的,在萧润继位之后便被提拔成了内监总管。他自然知晓,傅如赏与陛下自幼一起长大,称兄道弟,关系极好。

“是,请大人稍等片刻。”

傅如赏点头,看丰山背影入了内殿,没多久便出来,“大人请进吧。”

傅如赏道谢,跨过崇政殿的门槛,内殿点了一排灯烛,明亮如白昼。因皇帝在里面处理政务,奏折之类堆放在一侧书架上,因此内殿的灯皆以一种特制的灯罩罩住,灯罩透明防火亦防水,十分保险。

萧润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觉又到这时辰,若非丰山进来禀报,他还未有知觉时间过得这样快。立刻人松懈下来,困倦之意便席卷而来。

他自椅子上起身,行至阶前,看向傅如赏。傅如赏虽与他交好,但礼节不会忘,躬身抱拳:“臣参见陛下。”

萧润摆手,面上牵出些笑意:“珍之,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京中出了什么大事?”

傅如赏摇头:“并非出了事,是臣的私事。”

萧润饶有兴味:“哦?你的私事?”他认识傅如赏这么多年,他的私事除了与傅渊相关,便再没有别的了。如今傅渊在狱中,总不能还与他有关?

萧润款步下了台阶,行至傅如赏身前,笑意更深几分,赫然是不遮掩的促狭。傅如赏有些无言,道:“在此之前,要先问问陛下,亥时了,陛下还未就寝,不妥吧。方才一路上,他们可让我劝着点陛下。”

萧润摸了摸鼻子,失笑:“一时不觉罢了,你快说你的。”

傅如赏不依不饶:“陛下才刚纳了两位美人,美人空置后宫,独守空闺,陛下不觉得可惜吗?”

萧润提起这事就头疼,嗔怪地瞪了眼傅如赏:“你喜欢?那我明日便下旨赐给你。”

“不必。”傅如赏躲得比谁都快,他一顿,才道,“臣要成婚了。”

萧润啊了声,惊讶全写在脸上,成婚?这固然是喜事一桩,毕竟傅如赏今年都二十四了,早该成婚了,只是一直对这事不上心,所以才一直拖着。但他身边一直没什么女人,忽然就冒出个成婚的消息,着实让萧润吃惊。

“你同谁成婚啊?成婚是好事,你也算是想开了。”

“傅家女。”傅如赏冷冷憋出三个字。

萧润一愣,皱眉,傅家女?上京有几个傅家?似乎除了傅如赏一家,再无旁人了。

他抬眸,一双眼充满惊讶:“傅……盈欢?”

傅如赏脸色未变,嗯了声。

萧润背过手,眉头越来越深,这事儿吧,在他看来说意外也意外,说不意外也不意外。他与傅如赏自幼时便一起长大,彼此了解的程度不亚于亲兄弟,傅如赏待那个妹妹,旁人看来是厌恨,可在萧润这里,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他笃定这件事,是因为三年前傅如赏与傅渊大吵一架后便断绝关系,同年,十三岁的傅盈欢被个纨绔子弟轻薄,闹得挺大的。傅渊疼爱这个女儿,便不依不饶地讨一个说法,逼得对方的爹把对方打了一顿,关在了家里。这事儿按说和傅如赏没关系,要说有关系,也该是他幸灾乐祸才是。

可是傅如赏却趁骑射的机会,把那人惊下马来,摔断了腿。

尽管事后,他本人轻飘飘地说,只是看他不顺眼。但萧润还是明白了什么。

萧润对此并不意外,傅盈欢他也常见,老喜欢跟在傅如赏屁股后面喊他如赏哥哥,笑起来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性子。他意外的是……傅如赏竟然克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要娶人家?

他绕着傅如赏转了两圈,“挺好的,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明日。”傅如赏又冷冷吐出两个字。

萧润:……

明日?他还没见过这么仓促的成婚呢?

他看傅如赏脸色,看不出什么东西,毕竟他常年都板着那张脸,好似讨债鬼。萧润大胆猜测,他定然是觉得心里矛盾,所以才如此仓促。

作为好友兼兄弟,萧润还是认真地劝了劝:“婚姻大事,可不能草率,你确定了?”

傅如赏默然片刻,又吐出几个字:“不是很确定。”

萧润再次无言,他算是知道傅如赏大半夜来找他干嘛了。他无法跨过心里的矛盾,心中郁结,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萧润抬手,在傅如赏肩上轻拍一下,“珍之,其实有些事,放下的确比较好。”

傅如赏沉默。

萧润叹了声,正打算问他要不要今夜歇在宫中,便听傅如赏说:“臣说完了,陛下也该早些歇息,否则如此夜以继日,容易有早亡的风险。”

萧润:……

话到嘴边,不想说了。

“滚吧。”他不耐烦地挥手,“快滚。”

傅如赏拱手抱拳:“臣告退。”

如若不是帝王的礼仪在,他甚至想对这人翻个白眼。看着傅如赏背影穿过卷帘,萧润嘶了声,回椅子上坐下。

“朕身强体健,怎么会早亡?”他按着太阳穴,看向桌上堆积的奏章。还有这么多,这得看到何年何月?

罢了。萧润唤丰山进来,“去椒房殿。”

萧润与当今皇后裴氏早在他做皇子时便成了亲,一直相敬如宾,在继位之前,他府中只有皇后一位正妻。继位以后,才添了一贵妃与一贤妃,近日又多了两位南楚进献的美人。

御驾停在椒房殿,一眼望去,正殿已然熄了灯,殿门也已关闭。丰山看了眼皇帝,“陛下?”

萧润脸色微沉,摆手示意折返,才行一步,又改了主意:“落辇。”

丰山应是,提着八角宫灯往椒房殿去,一旁的小太监喊道:“陛下驾到。”

不多时,有人来开殿门,“恭迎陛下,陛下恕罪。”

动静这样大,还未睡下的裴筝自然也有所察觉,她坐起身,问留在外殿伺候的贴身宫女锦瑟出了什么事。锦瑟点了灯,上前来服侍裴筝穿衣,“回娘娘的话,似乎是陛下来了。”

裴筝动作一顿,“陛下?”

她心念一动,将其压下,简单换了身衣裳,未来得及绾发,萧润已经跨过殿门进来。

“参见陛下。”裴筝福身行礼。

被萧润扶起:“梓潼不必多礼,是朕来得不巧,你都歇下了。”

萧润与她一道行至旁边的矮榻,道下去:“朕今日处理政事误了时辰,这才如此。”

裴筝劝道:“陛下合该保重龙体。妾还以为,陛下今日要去二位妹妹宫中,所以未曾准备,陛下恕罪。”

萧润摆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不小心与她指尖相碰,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无妨。天色不早,是该就寝了。”

萧润此话一出,两旁的宫人便知情识趣地退下,原本是该伺候陛下宽衣,不过早先陛下发话,不必她们伺候。

一时间,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润敞开双臂,裴筝便替他宽衣。宽衣解带之间,难免气息相缠,萧润移开眼,提及傅如赏的婚事。

“……珍之明日成婚。”

裴筝动作一顿,才继续将他外衫解下,她自然也识得傅如赏,也知晓内情,“如此突然,是哪家女子?”

萧润指尖微曲,感受着她手指从他腰间划过,解下那玉带钩,声音也略紧了些:“他妹妹,傅盈欢。”

裴筝解下玉带钩,放到一侧,“哦?此前还未曾听说这消息,不知是否太过仓促?”

萧润道:“何止是仓促,简直就是……”他一时卡壳,“明日是来不及帮忙了,只好随他去,不过你可以派两个宫中懂规矩的嬷嬷过去,珍之那直来直去的性子……”

裴筝应是:“妾明白。”

裴筝低着头,已经往床榻去。萧润看着她背影,道:“朕并不打算宠幸那两个女子,你看着办吧。”

裴筝一愣,什么叫她看着办?她还能如何看着办?难不成还能欺负她们?

一入深宫,万事不由己。

她仍旧说:“妾明白了。”

萧润不知道她到底明白没有,她面上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想必是对这些一点都不在意……她一点也不在意他是否宠幸别人,甚至也不在意他是否宠幸她吧。

萧润有些恼意,可又不知如何是好,便化作了一股沉闷在心口的郁结。只好在吹灭了灯之后,稍稍力道重了些,听见她终于不那么克制地轻哼之时,才觉得那种愤懑稍稍得到缓解。

他贴在她颈项之间,感受着她略略加重的心跳,和躲闪的眼神,只好想,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左右她只能是自己的皇后。

是他萧润的。

他张嘴,在她锁骨处轻咬了一下。

这举动太过轻佻,裴筝呼吸一颤,咬着唇偏过头去。

夜至丑时,急雨又停。

第二日,裴筝醒时已经时辰不早。她有些懊恼地起身,唤锦瑟进来,锦瑟面上带着促狭笑意,说:“娘娘醒了,陛下特意嘱咐过,不许叫打搅您。今早嫔妃来请安,也叫回去了。”

她周身酸软,轻应了声,记起昨日萧润所说,便道:“你今日去挑几个信得过的有资历的嬷嬷,送去傅大人府上,再挑些上等的物件,一并送去傅大人府上,庆贺新婚。”

锦瑟也是一愣:“傅大人?傅指挥使么?他今日新婚?怎么一点消息没传出来?”

裴筝看她一眼,锦瑟当即噤声,“是,奴婢知道了。”

破败小院里,傅盈欢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任由宝婵替她梳妆打扮。宝婵也没什么把握,还时不时看向门口:“小姐,待会儿不会根本没人来吧?”

傅盈欢心里也有些忐忑,到底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若是不来,那也好……”

她由宝婵伺候着换上那身嫁衣,嫁衣尺寸正好,不多不少,宝婵都有些惊讶:“怎么如此恰好?”

傅盈欢摇头:“许是巧合吧。”总不能是特意为她做的。

这房间里连面像样的镜子都没有,寒碜非常,宝婵不由叹气,“若是……若是没出事,小姐何必如此出嫁?”

傅盈欢拿过那红盖头,未发一言,行至院子里那破了一角的大水缸处,以水面做镜子照了照。宝婵手艺好,虽然简陋也足够好看。

“宝婵,你的手可真巧。”

宝婵勉强笑了声,小跑去门口观望。只剩下半个时辰了,这会儿竟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傅如赏不会故意不来,羞辱她们吧?

看见宝婵动作,傅盈欢心中明了她的担忧,可到底担忧无用。她索性盖上盖头,去屋里等着。

好在才进屋,便听见了热闹的动静渐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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