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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100章燕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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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郡古名蓟, 溯古战,便曾是燕都城。几十年前,那末代晋帝慑于魏兵压, 考虑万一将来不敌, 便逃到此地,依靠北狄继续和魏对抗。虽然计划破灭, 后来没等到破,燕幽大片之地先便割让了出去。但北都的营造却是实实在在,不但加固城墙, 还大兴土木,在城中仿当时的洛阳皇宫,修建起了新宫。

昔日宫室变作了南王府。不但此,些年来, 因北狄计划以此地作大军日后南下的基地,故管控人口严防流失, 对待当地人的政策也渐趋和缓,以减对抗。尤其在炽舒做了南王之后,几年,更是将“晋人治民”的方法用得极顺手,效果也是显而易见。到了现在,城中道路通衢, 集市繁华,居民多达四五十万之众。若不是近来气氛紧张,街上到处走着手持兵器身穿狄人军服的巡逻士兵,看起来就和南方的大魏城池并无多大区别。

日,城中一处热闹的街头,围满路人, 一个雷公腮的说书人手持竹板,在那里说着书。靠得近了,声音渐渐入耳,原来是在讲魏今领着兵马就要打来的那大名鼎鼎的女帅长宁。

只听他道:“……那女子身躯八尺,双眉直竖,血盆大口,里面还生了白森森的一副尖牙和利齿!你道何凶恶斯?原竟是狼女化身!每逢月夜,便吞小儿肝,须血淋淋入口,方压下狼气。不但此,手下士兵更是狼似虎,大军每到一处,必大肆屠掠,那叫一个血流成河,过之处,寸草不生!男子拉去杀头,小儿剖吃了,女子拉去充作军『妓』,逃得慢的,无一幸免!”

说书人呲牙瞪目,表情狰狞,听得近旁许多『妇』人和胆小的人纷纷面『露』惊恐之『色』。

说书人话锋一转,“不过,也不用怕!咱们都是晋人,上有眼,北皇帮咱们找回了当年的小皇子!他可是神佛转,命归!只要次咱们同合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把狼女赶走,往后咱们做回晋人,好日子指日可待!”

他讲得口沫横飞,人群里有人和身旁之人轻声嘀咕:“怎的先前我在燕州广宁的亲戚托人捎信来,和他说得不一样?道魏军当日入城,不但秋毫无犯,女将军还赦免了帮左光王运过粮草的人。我那亲戚就在当中,看着女将军飞马从他面前过去,根不是什么罗刹模样,一身盔甲,比男子还要英气几分……”

他身旁之人一声不吭,不敢接话。

此人也是有而发而已,随口说完,摇头叹了口气,迈步要离去,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喝声:“抓住『奸』细!”

人浑然不觉,以要抓的『奸』细是别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近旁扑出来几个豪奴打扮的人,竟恶狠狠朝着自己冲来,拳打脚踢,将他锁住,才反应过来,挣扎喊冤。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狄人军官模样的青年,指着他叱道:“你方才都讲了何话?还想抵赖!将听得一清二楚!你不是『奸』细,谁是『奸』细!”说完,也不管那人何奋力喊冤,命仆从将人带走。

周围的人都认了出来。此人便是最近风头极大的新宰李仁玉的儿子。他亲自上街抓人,谁敢发声,纷纷避开。

青年面『露』得『色』,环顾众人一圈,高声说:“承蒙北皇器重,我爹将任大晋右宰!最近道不宁,须严防魏『奸』细,发现可疑之人,胆敢不报者,一同连罪!”指着那个满脸谄媚的说书人道:“他方才讲得极是。要是咱们里也守不住,让那个魏女人带兵打进来的话,你们都是给北皇磕过头、纳过粮的,会饶了你们?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好在北皇陛下兵马强盛,麾下人无数,只要魏人敢来,就叫他们有去无回!不但此,我大晋也复立在即,是你们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南门征兵,现在过去,每人立马就有钱发!等将魏人打败,陛下论功行赏,更是要什么有什么,还不都快去!”

他一番恐吓加利诱,有人被他说动,纷纷掉头,往南门赶去。

姜含元带着杨虎以及张骏崔久,四人扮作普通狄人,于三前潜入此地。因说一口流利的狄人言语,通行无阻,此刻几人分散开来,就藏在附近。

姜含元盯着前方那李仁玉的儿子,尾随而上。

『色』将晚,李仁玉从南王府里出来,回到府邸,独自在书房中踱步徘徊。

去年炽舒召见他和陆康,问小皇子皇甫容的事,称若是寻回人,必奉上宾。起初他不敢相信,不过很快便猜到了炽舒的意图。大战在即,燕幽之地多晋人,不过就是利用他们对故的归属之收拢人,战事获得助力和缓冲而已。

不过,当时他的想法,哪怕是被利用,若晋室血脉当真够再次封王,待将来,见机行事,总比看不到希望要好。

是件大的好事,他们多年以来始终没有放弃寻人,的,不就是个目的吗?在经过多年的查访之后,他们已确定,早年洛阳珈蓝寺内那个声名鹊起的名无生的年轻僧人,应当就是小王子。但等到他们查到时,迟了一步,他人已离开了,据说西行前去求法。就样,寻访被迫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年初那回,炽舒授意之后,他们动用了一切的旧日关系,终于从珈蓝寺那边再次得到一个消息,无生应当在数年前,便已西行归来了,原他应当先行返回珈蓝寺,但不知何,始终未见他回。

西行之路风险重重,人当回而未回,失踪了好几年,毫无消息,极有可,他已是死在了外面。

月前,他和陆康将结果上报给了炽舒。想到多年寻访,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未免悲戚。不料隔,炽舒竟称他已替他们找回了人。

他和陆康混到今日,自然都是聪明之人,当时哪敢多问半句,一切都照炽舒之命行事。

就样,北皇炽舒带着迎奉回来的故晋“皇子”,亲自来到燕郡,南王府变成了晋宫。陆康做了左宰,李仁玉也升官,从原的闲散大夫一下变成晋宫右宰。亡之时北逃的旧人纷纷冒头前来投奔,个个封官。城中到处张贴着复和征兵的告示。

一切看起来都有模有样,他在人前也是风光无比。

但此刻,到了人后,他却愁眉紧锁,长吁短叹。

他的中隐隐总有一种不安之,坐卧不宁。

当初他是想着大魏和北狄两强相争,打个两败俱伤。没想到西关之变过后,魏军虽然失了帅,但士气,非但没有衰落,在新的女帅的统领下,反而比从前愈发锐不可挡。

局面已是直转而下,大魏兵锋,直『逼』燕郡。

今的局面,便犹暴风雨来袭前的异样平静,令他联想起了多年前晋都被破之时,那种濒临死亡般的压迫之。

北狄贵族在狩猎猛兽之时,往往会先派出鹰犬,对猛兽进行攻击,等鹰犬死伤殆尽,猛兽往往也已力不□□时再亲自出马,狩猎成功的机会,便将大大得到提升。

他里很清楚,此局面之下,自己和有些被“复”给搅得狂热无比的人,不过就是炽舒『操』控下的鹰犬而已。

倘若回,北皇炽舒够打败那支已经开到了幽燕边境的魏军,自然一切好说。但是倘若无法抵挡,等着自己的下场……

他想起了原驻军安龙塞的黄修。那是他的一个旧交,当年一同逃亡来此。

黄修就是在去年八部战事发生之时,死在了大魏那个女将军的手下。据说,他人被一杆长矛钉在关门之上,活活钉死在了那里。

他和已下了决最后大不了殉的陆康不同,复即便无望,他也不愿死。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忽然想起自己的儿子。

他就一个儿子,因里实在没底,不想令其掺和最近的事。但儿子却不知死活,求来了一个武职,整做梦都想着复之后怎么建功立业。他不敢在明面上限制行动,只暗中叮嘱他惹事。

今日眼看就要黑,还不见他回。李仁玉更不放了,想派人出去找,家人跑来通报,说公子在城中的一间酒楼里和几个吃酒的狄人起了冲突,人被扣住不放,对方发话,让他自己过去评理。

李仁玉吃了一惊,里立刻叫苦。

他今虽被封右宰,但那不过是晋宫里的官,用来吓唬当地民众或还管用,遇到狄人,莫说贵族,便是军中稍微有点地位的军官,怕也不会给他面子。

他问了几句,得知对方看着像是狄军里的低级军官,中便有数了。

狄人上下无不贪财,尤其喜好黄金。应当是认出了儿子,想要借机向自己索要钱财。

今局面之下,多一事不一事。他急忙带了些金,叫上几个护卫,跟着一道匆匆来到酒楼,上去到了一间包房,迎面上来了一个精瘦猴的狄兵,『操』着狄人言语,凶神恶煞似的,命他的人都出去。

李仁玉在狄廷做官多年,自然够听懂。知对方是了勒索方便。无奈,只好命手下听从,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关儿子,张望内里,却不见人,只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人,那人手中端着酒杯,自斟自饮,头上压一顶狄军惯戴的便帽,侧着脸,仿佛眺望外面的街景,身形悠闲,猜测应是头子,便问:“我儿子呢?只要他没事,一切好说!”

话音落下,只见那人放下手中酒杯,转脸朝向他,接着抬臂摘下头上的帽子,随手搁在桌上。

李仁玉才看清他脸,竟十分年轻,生得英眉秀目,眸光炯炯。

他一愣。

“李右宰,恭喜升官。”

对方朝他一笑,招呼了一声。

李仁玉不再怀疑了,对方是个女子!

他起初诧异万分,不明白此地怎会有样一个女军,愣怔了片刻,突然,他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对方,眼里『露』出了不可置信般的光,抬起手,指着道:“魏女帅?长宁将军?”

姜含元再次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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