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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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人高马大, 脚步走的飞快。

他今日穿的一身常服, 玄色绣着金线龙纹的下摆因动作起伏上下撩起, 露出里面一双藏蓝色的长靴。跨着大步往前走,面上罕见的带着喜色。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竟是人还没进来, 声音就隔着门帘传进来了。外面下着小雪,他连身上的大氅都来不及脱,携带着一身的寒霜撩起帘子往内殿里面走去。

床榻上,盛琼华半靠着,瞧见他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别开脸, 不吭声。

屋子里点着炭盆, 过分的暖,一屋子奴才垂着脑袋无人敢说话,康熙瞧了软塌上了人一眼,昏睡了三日,巴掌大的脸蛋瘦的有些可怜。

他搓了搓冰冷的手,一路赶过来, 连手炉都没来得及拿,大冷的天,手心一片冰冷。

十指交叉在一起 , 握了握, 等手背上稍微有一丝血色了,才开口道:“都下去吧。”跟在后头的李德全赶紧弯着身子指挥人跟他走。

红裳磨磨蹭蹭的跟在身后, 几次三番的扭头想暗示一下小主。

被前方的李德全瞧见了, 揪住她的袖子猛的往外一拉:“做什么呢?不要命了?”李德全伸出手指怼着她的额头戳了戳:“万岁爷让出来还杵在那站着, 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没眼色。”

李公公力气用的不大,脑门上不过有些轻微的疼,可她是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当着下面那么二三等的宫女面被骂,有些丢面儿。

可红裳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听李公公的教诲,可一门心思早就飞到了屋子里头。

小主若是当真那样说了,只怕不搅和的天崩地裂,起码这个年秀水苑是过不好了!

***

屋子里 ,奴才们刚出去。

盛琼华在床榻上挪动了两下要起身,康熙连忙上前:“免礼,快别动了,身子骨不好还行那些虚礼做什么。”

“多谢万岁爷。”

她靠在床榻上,一直低垂着脑袋,康熙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别冻着了。” 屋子里好几盆炭火烧着,哪里会冷?

他不过是瞧她头也不抬,自己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没话找话罢了。

软塌上,盛琼华也知道,低着头不吭声,康熙几次试探想伸出手,最终还是无奈的放下。拖了把太师椅坐在她身边,默默地瞧了她半响:“你昏睡了三日,朕日日都来看你。”

盛琼华嘴唇抿了抿:“我听说了,多谢万岁爷关心。”

细声细气的声音里还带着沙哑,康熙很喜欢盛贵人的声音,绵软的嗓音里带着软糯,娇娇悄悄的撒着娇惹得人心尖尖都泛着疼。

可如今——康熙瞄了盛贵人一眼,一股劲儿的往下看,头都不抬。

他有些烦躁,手指下意识的去摸手腕上的碧玺珠串,两指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来那日发大火,被他硬生生的扯断了。

退而求其次,手掌往扶手上摸去,两侧的扶手上恰好雕着浮雕兽纹,他手指在最上面的兽头上转了一圈,问:“还在生朕的气?”

“嫔妾不敢。”她摇着头,声音略显平淡。

太师椅上,康熙目光如炬,撩下眼睑瞧了她半响:“是不敢,不是没有。”他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目光甚至带着压迫了:“是吗?”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上的人总算是抬起头来,泛着绯红的桃花眼直面怼上去,迎着他的眼睛道:“是不敢。”

“不敢恨万岁爷,为何要听信一面之词。”

“不敢怨万岁爷,为何对嫔妾没有一丝信任。”

“更不敢……”她咬咬唇,泛红的双眼中泪水决堤般往下涌,刷的一下,顺着脸颊往下挂在下巴上:“更不敢让万岁爷知……知道嫔嫔那点肮脏的心思……”

她面色煞白,唇色极其的浅,此时咬着牙拼命的咬着唇瓣,硬生生的咬出一排牙印出来。

康熙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冷冽的声音有些冰冷:“什么心思?”她身为后妃,还是自己颇为喜欢的妃子,此时在自己还有愧疚之下,有什么心思能用的上肮脏二字的?

床榻上,盛琼华红着眼圈跪了下来。

她身形本就纤弱,几日下来更是硬生生的瘦了一大圈,此时身穿一身白色的寝衣咬唇跪在床榻上,腰杆细的一只手就掐的住。

病态之间带着一股羸弱,巴掌大的脸蛋上还挂着泪,是一股梨花带雨的美。

她对上他的眼睛,解释:“嫔妾与叶太医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却没半点苟且的心思。”

康熙十指交握,放在大腿上:“朕知道。”没等她说话,又略有些不咸不淡的:“事情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朕也说过相信你。”

“是……”盛琼华低笑了一声:“万岁爷是说过相信我。”她摇摇头,自嘲一笑:“可就是这点捕风捉影,却都能让刘答应利用,红口白牙流言蜚语,后宫中人哪怕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要了嫔妾的性命。”

康熙闻言眉心都皱了起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他轻啧了一声,觉得盛贵人有些不依不饶,可到底还是念在她吃了苦,安抚着道:“刘答应已经被朕处置了,日后没人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

“不……”盛琼华摇着头, “嫔妾不是想说刘答应,何况嫔妾只要身处于后宫,日后还会有李答应,周答应,胡答应,连绵不绝,周而复始。”

这句话可谓是算的上放肆,后宫之中妃子不合暗中较量,但那都是背地里的事,谁有那个胆子敢放在明面上说,甚至还当着万岁爷的面。

康熙原本轻拧着的眉心皱起,忽而嗅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息:“你到底想与朕说什么?”

“嫔妾清清白白,毫无半点逾越都能被人所诟病。”她轻咬着牙有些忐忑又坚定的对上他,略有些豁出去的意思道:“那还不如嫔妾自个说了,也省的日后有人拿这个来再翻一次伤疤。”

康熙身子骤然往前,面上轻松的表情依然冷了下来。

板着一张脸,冰冷着道:“再翻一次?”

软塌上,盛琼华骤然红了眼圈儿,她收回目光不敢往他那再看去,只低头往下磕了一个头,额头碰到绵软的被褥上,她细微颤抖的嗓音道:“嫔妾要冒大不敬之罪,与万岁爷坦白。”

她闭上双眼,眼睛里浑然都是害怕:“嫔妾在遇见万岁爷之前,与一男子曾在一起度过一晚——”

“啪”的一声响动,康熙手握太师椅的扶手,硬生生的将那兽头扳了下来。

坏了的扶手顶端尖锐,康熙的手死死握住上面,掌心被划了一道伤口却浑然不在意,咬着牙撑着扶手站起来:“盛贵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软塌上,盛琼华又往上面磕了一个头,认命般的道:“知道。”

“呵——”康熙走上前,手掌用力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将人往上抬起:“知道还敢说这样的话?”

“盛贵人?”他咬牙切齿的凑到她耳边:“是不是朕太过宠爱你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掌一用力,将人猛然往床榻上一怼。

“纵容的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胆子大的不要命!”

那一下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将她摔在软塌上半晌回不过神来,她病了几日身子越发的纤弱,如今被这一怼,直躺在床榻上起不来。

手肘撑在床榻上,她虚弱道:“嫔妾宁愿亲口说,任由万岁爷处置,也好过日后万岁爷从别人嘴中听见,误解嫔妾一片真心。”

“你的真心?”康熙闻言咬着牙看她,乌黑的头发凌乱,雪白的寝衣散开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肚兜来,平直的锁骨凹起,她呼吸带着微颤,轻拧着眉心看过来的时候美的让人呼吸都是一瞬。

康熙泛红眼圈一阵充血,冷笑:“你的真心都给了那个男人,对朕还有一丝情谊?”

软塌上,盛琼华先是愣住了,随后飞速的别开脸,仰起头强忍住泪。

她娇俏又羸弱,躺在床榻上越发美的动人,康熙手垂在两侧手背上青筋冒起,见她不说话越发的忍不住,快步上前将人压在身下。

大掌伸出去,捏住她的下颚:“说,那个野男人究竟是谁,你们何时何地见过面的?朕要你完完全全交代的一清二楚。”

他掌心用了死劲,掐的人一阵生疼,盛琼华细长的眉毛颦起,任命般的道:“嫔妾与那人只见过一次,当时嫔妾的眼睛看不见,他也喝多了酒——”

康熙听到这浑身的暴怒压制不住,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盛贵人离的近,如何会听不见?她眨了眨眼睛,苦笑着道:“若嫔妾说与那人止乎于礼,半点没逾越万岁爷可相信?”

“朕信你!”康熙咬着牙,手指在她脸颊上摩擦:“第一个弄的你下不来床的,是朕!”宫中妃子第一次侍寝都是要有规章的。

不说那晚的落红,就是伺候洗漱的嬷嬷个个都是独具慧眼,盛贵人不可能瞒得住。

他心中气的不是这个,他气的是如今盛贵人还对那个野男人念念不忘!

康熙撑在床榻上的手一瞬间收起,直到被划破的掌心感受到疼痛,他才骤然松开:“继续!”他冷笑道:“如何见面的,说了些什么,都与朕说清楚。”

她别开脸,脸颊有些红,上面青红带着些紫是被他捏出来的指印。三k小说网 www.kkkxs.com

“中秋夜——”她垂下眼睑,脸颊有些疼,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接着道:“当时我还是个小宫女,趁着众人去看烟火的时候偷偷溜去了荷花池。”

故事一开口,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那晚的风极其的凉爽,我瞧不见人隐约只能看见一丝微弱的光……”

女子细声细气的嗓音中,含着康熙的冷笑。

盛贵人当真胆子大,人都在他身下,怀念旁的男人!

“那人迎着月光走进来,凛冽的风口中携带着一身的酒气。”康熙听见,后牙槽止不住的摩擦:讥讽道:“怎么,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夜半与女人度过一整晚,还喝的醉醺醺,宫中除了太监就是侍卫 ,玩忽职守,其罪当死!

盛贵人苦笑道:“万岁爷让我说的,如今又何苦来讽刺我?”

大概是脸有些疼,她伸手揉了揉脸颊才继续:“可他已经进了船舱,又喝醉了酒,贸然撵他出去我怕人出事,只能与那人一人坐一头……”

“船上?”康熙眉心皱起,总察觉到了不对劲:“你当时在哪?”

盛贵人迷茫的抬起头,乖巧道:“畅春园。”

畅春园,中秋之夜,船舱上?

康熙揉了揉脑袋,略带狐疑的看着她。盛贵人不知出了何事,瞧他这样举起手:“万岁爷您信我,嫔妾发誓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

她跪坐在床榻上,仰起头。

巴掌大的脸蛋上,一双桃花眼泛着红。他忽然一顿,往下走,随手捞了条帕子绑在她眼睛上。

半个拇指宽的帕子身绑在脑后,巴掌大的脸蛋瞬间遮住了一半,盛贵人不解其意,仰着头,默默的说了句:“万岁?”

康熙忽而动手,将脑头打起来的结往下一拉。

盛贵人吓一跳,有些惊讶的呼叫一声,帕子颤了颤顺着那白玉般的脸往下滑。

康熙就站在床榻前,俯身往下看。

只见那闭着的眼睛悄然睁开,眼神闪了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来,圆润、狭长、迎着窗外的光眼睛里都是灵动。

泛红的眼角微微往上翘起,眼中含着水汽,就像是烟花三月中清早挂着朦胧白雾的江南水乡。

他倒吸一口气。

浑浊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秋风,莲叶,还有摇晃的船舱中美的比珍珠还要璀璨的小姑娘。

就像是脑子里的那根玄啪的断开。

一幕一幕都在脑海里绽放。

他想起她身穿一身豆绿色的衣裳,嫩的就像是湖面上的莲叶。手捧着一盏莲花灯,跳动的烛火上,巴掌大的脸娇艳欲滴的美。

还有……还有船舱微微晃动之时,她迎面朝自己扑来,温香软玉中浑身带着的荷花香。

盛贵人见他许久不说话,吓得脸色有些白,怯懦的说了一句:“您……您可以去查,那晚不过是个意外,当真没有发生什么。”

康熙先是愤怒,到如今的狂喜。

脸色红白青紫逐渐转变,如今记起来了却不知如何面对了,此时硬生生撑着,听闻这句话倒是有些一言难尽。

盛贵人说谎!

他平板着的脸色还没缓下去,此时磨着牙硬生生的让人心下一抖,那日她倒在自己怀中,腰肢软的一塌糊涂。

自己到如今还记得那触感,如何会是没半点逾越?

可这话又说不通,直接说?刨根到底还是自己认错了人,康熙一边因惠妃胡乱塞给他一个李答应生气,一边又撇不开这个颜面。

想说不知如何说起,堵得心口疼。

盛贵人见他欲发火,有些战战兢兢的,直起腰试探道:“万岁爷?”康熙恨得将嘴都咬破了,低下头对上一双忐忑的眼睛。

终究是他对不住盛贵人。

这般一想,面色逐渐的回暖了,两手背在身后,捏成拳头:“还有事儿?”

床榻上,盛贵人面上有些为难,几次长了长嘴,又硬生生压制住了。

康熙如今对她耐性十足,语气缓和下来:“说罢,朕不发火。”盛贵人眼睛瞬间就亮了,她跪在床榻上,又朝他磕了一个头。

“嫔妾坦白,是因为嫔妾心中有万岁爷,不想万岁爷蒙在鼓里,也不想日后被有心人发现,当做把柄揣测与质疑。”

康熙那颗如冰雪般的心,无人瞧见的时候渐渐的融化了。

盛贵人真心待他,他自然感受的到,后宫与前朝牵扯,或者是为了母族,或是为了荣宠,再好一点就是为了孩子,自己的地位。

小心翼翼的,有意奉承的,也有那么几位带着真心,但是一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康熙不能确定,她们到时候选的会是自己,还是别的。

有时候见的太多,太通透,渐渐的真心什么的也就不去想了。可如今,盛贵人宁可冒着大不敬的危险,也要朝他说这些。

心思坦荡荡的直白,甚至有些傻。

他心有些酸,忍着没露出来,捏着手问道:“朕知道。”

那双泛红的双眼瞬间湿透,她直起腰哽咽着道:“多谢万岁爷。”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打,康熙下意识的想伸出手,终究是记得手心有伤。

只得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别哭了,朕都说相信你了。”

盛贵人被水洗过的双眼亮晶晶,她轻眨了一下 双眼,嘟囔道:“嫔妾知道。”

“知道什么?”他走上前,在她脸颊上擦了擦。

盛贵人撩起眼睛,任由他动作,眼中带着狡黠道:“嫔妾知道只要说清楚了,万岁爷一定会相信。”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坦坦荡荡的,眸子里一片信任。

康熙对上那双眼睛,却罕见的有些狼狈。

盛贵人说错了,若是那人不是他,或者自己没有记起来的话,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自然不会说出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刚刚弄疼你了?”盛贵人摇了摇,忽然大着胆子抱住人的腰。

“万岁爷答应嫔妾一个不情之请吧——”她闷声闷气的嗓音在他怀中响起:“嫔妾没瞧见他的容貌,也忘了他的声音,只一晚便匆匆而别再也没见过。”

“与嫔妾而言,那人早已是陌生人。只求万岁爷不去找他,各自安好。”

“把朕想成了什么?”康熙笑了一声,单手抓住她的头发,绕在手指蜷了蜷,心中一片柔软。

忽而问:“你对那人,可动心过?”

怀中,许久不见声响。

就在康熙略带遗憾的时候,却见滚烫的热泪透过衣服渗入胸口,怀中细声细气的嗓音响起:“嫔妾刻意留了一枚玉佩。”

“鱼戏莲叶,内嵌云纹与嫔妾的名字,没遇见万岁爷之前——”

蚊子大小的声音长嘘了一口气,她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极致的笑。

窗外的风打进来,传到康熙耳中:“也是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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