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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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子并不是很想谈到妈妈。她很抗拒这个没有妈妈的世界设定。

她可能当时是烧糊涂了, 才有这个身份。

从姓氏到各种设定,全部都喜欢不起来,但她却这么设定了。

见鬼。

禅院甚尔看着她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委屈和难过, 稍微叹了口气, 软下语气来道歉:“好了好了, 我开玩笑的,抱歉,我知道只有男女朋友或者夫妻才能睡在一起,刚刚是我故意调侃的,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弥子心下微动,顺势掐了自己一把, 酝酿了下情绪, “……啊,那我之前那么做, 就是不听妈妈的话了——甚尔先生,我不乖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眼泪却是真的要流下来了。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

这个世界没有妈妈会给她做喜欢吃的晚餐,也没有心美她们那些朋友的聊天或者女子座谈会, 还没有桂木给她指点该怎么通关,简直糟糕透了。

弥子从没想过自己有这么脆弱。

但是长期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被告知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简直就像是毫无退路, 也没有任何支撑。

虽然很早之前就做好了规划, 但待在这里的这些日子, 她一直都努力压制住迷茫和不安的情绪, 假装自己就是“伏见弥子”。

尽管, 她很清楚,她是吉野弥子。

只有吉野才是最适合她的姓氏,也是最让她安心的姓氏。

而不是伏见这个她……她?

她怎么了?

弥子忽然感到一阵恐慌。

很早之前她就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记忆有些实在是太模糊,仿佛被刻意遗忘、或者丢失了一般。

因为直觉那是一种很沉重的情感,她一直都下意识忽略掉——也就是一直都在以近乎逃避的方式不去管。

但是这段时间里,那种强烈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心底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低低诉说、诉说着那是一段多么重要的过去。

弥子本能的不想让那个声音失望。

所以她在抵抗另一种逃避的本能,努力地对付着自己抗拒的心理。

她开始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呼唤自己的声音,又到底是谁的声音?这些未解之谜,都让她越发感到不安和无措。

弥子甚至开始颤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虽然一直隐藏着,但是这些天来,她的状态的确不算好。尤其是睡眠,最直观地体现着她的心理状态,也让她无法不正视自己的懦弱。

弥子怀疑自己病了。

所以少女眼圈泛红,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像是珍珠,或者泡泡,细细柔柔的嗓音委屈极了,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句话,但还是要念着:“我不是好孩子了,妈妈要生气的,怎么办,甚尔先生,我不是好孩子了……”

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流下,有一颗恰好落入白皙的手指上,然后在即将跌下地面时,被男人轻轻捧起、含住,然后舔舐。

在少女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禅院甚尔捧住了她的脸,在眼眶下柔柔落下一个云朵般的轻柔触碰,止住了那不停落着珍珠的源头。

“甚尔先生,您……”女孩子带着些惊吓、又很不解的声音很可怜的响起。

禅院甚尔想把声音吞吃入腹,也想把可怜的小姐连同声音一起爱怜,欲望在心底横冲直撞,女孩子的泪眼看不见他眼底的汹涌的暗色,也不知道他一直以来长久的忍耐。

这个笨蛋一样的自以为是的小姐,百合花一样纯洁的小姐,像是小宠物一样乖顺可怜可爱的小姐,简直是让他快要叹气了。

无法忍耐。

不必忍耐。

猎人终于装成了彻彻底底臣服的猎物,主动地、隐晦地将自己送给了以为自己是猎人的猎物手中。

他终于开口,请求道:“那么,小姐,我成为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弥子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毕竟距离完成任务、距离离开这个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越来越近了。但现实是她根本止不住眼泪,反而哭得更加惨了。

“甚尔先生,甚尔先生……”女孩子反复咀嚼般含糊的呢喃着,眼睛都哭肿了,还是要可怜兮兮的说,“我很喜欢您的,我真的很喜欢您的,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您了……”

所以,不是故意要骗您的。

禅院甚尔被她的声音烫的说不出话来,心脏都要充盈着奇妙的悸动,让他仿佛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是被在意着的,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拥有了爱的能力。

换做以前,换做其他人,禅院甚尔只会觉得可笑和荒谬。

并不是他不相信自己,而是他不相信其他人。

但是,如果是这个乖巧地一只手就可以掐死的大小姐的话——

“我知道,”他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念头,温柔的、缱绻的、不容拒绝的让她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眼底那被束缚着的喜爱,在间隙间含糊的将话语送进她的心,“……因为,我也是。”

而弥子已经哭到缺氧,觉得晕乎乎的,加上刚刚的困意,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大半意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漫天晚霞的下午了。

她刚刚似乎哭狠了,眼睛肿的有些痛,还黏糊糊的。喉咙也很痛,不知道刚刚到底念了多久……如果没有停的话,看着天色,可能有好几个小时吧,这也难怪会那么痛了。

弥子环视了一圈,有些茫然,声音嘶哑地不像话:“……这是哪?”

“是花店二楼,”禅院甚尔坐在窗边,看着夕阳有些出神,声音很轻,“花店二楼一直是住宿的地方,只不过老板很少来。合同转给我之后,二楼的房间也转给我了……你先换个衣服吧。”

他话语平常的不正常。

明明语气一副很累的感觉,眼神却被夕阳照的很亮很亮,格外的精神。

弥子注意到他身上皱巴巴的、还有些湿的衣服,有些心虚:“没有衣服换……”也不知道自己抱着对方哭了多久,害的他这样。

禅院甚尔指了指桌子上的袋子:“我去买了,只不过是用你的卡刷的,我没带。”

弥子感慨了句对方的贴心,刚要起身就发现自己的手臂、后背,还有大腿都很酸痛,就好像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的感觉——她睡姿应该没有那么糟糕,现在又是在床上,本来应该不会的。

但是想着要是自己在对方的怀里就这么睡过去的可能性……

弥子更加心虚了,歉疚地询问:“甚尔先生,你累不累?”

“……嗯?”禅院甚尔回过头来,皱了皱眉,语气中带些若有若无的危险,“你说什么?”

“就是,你看,我的手和背都很累,所以,”弥子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没有怀疑你的体质啦,就是我很累,所以我在想,甚尔先生会不会累。”

禅院甚尔看着她干净柔弱的眉眼,意义不明地笑了声:“我知道了,下次会调整好姿势的。”

“不会有下次的啦,”弥子半捂着脸,脸颊上的红晕比窗外的天空更加令人目眩神迷,“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老是这样哭的……不,是不会再乱哭的。”

“哭有什么不好的,”禅院甚尔直接否定道,看见她脸上的抗拒之色后,话锋一转,“你能对我哭,难道不是信赖我吗?不对着你男朋友哭,你还想对谁哭?”

弥子一下子有些呆呆的:“男朋友?……对哦,甚尔先生是男朋友了……甚尔先生是男朋友了?!”

那就可以早点开始之前的计划了!

禅院甚尔看着她完全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原本还想哼两句“幼稚”,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用尽自己的温柔,克制而耐心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承诺道:“我不会让你再因为别的哭了。”

弥子提醒道:“还有甚尔先生哦,甚尔先生也要保护好自己。”

禅院甚尔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笑道:“你还真是……”

弥子挣脱了开来,上身前倾,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甚尔先生,也一定要注意远离危险,不可以干危险的事哦。”

她纠结了一小下,然后生疏地抱住他:“……即使给你买了咒具,但也只是为了让你拥有别人有的,让你保护好自己。不可以主动去做危险的事情,我会很担心的。”

禅院甚尔感受着她心脏稍微显得有些快速的跳动频率,眯了眯眼睛:“你之前一直在担心这个?”

弥子老老实实回答:“有一点点。”

禅院甚尔没好气又好笑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区区咒灵和术式,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

他的手从她脸颊一路摩挲到眼角,又从鬓发换了另一条路径到嘴唇。最后,他贴着她的额头,无可奈何道:“拜托相信我,我比所有人都能保护好你,也自然能保护好自己。”

弥子被他碰来碰去,居然没多少反感,只是固执地道:“但我还是不想看见甚尔先生靠近危险——答应我嘛,不要去。”

禅院甚尔低低地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头发,答应下来:“好。”

“如果甚尔先生真的又去做危险的事的话,”弥子不放心地补充,“我就会不理甚尔先生的,也不让其他人理甚尔先生,让甚尔先生一个人!”

禅院甚尔很顺从地应下:“好,快去换衣服吧,等下感冒了又会发烧。”

“才不会。”弥子哼哼着赤足跑进了浴室。

而禅院甚尔看着她的背影,又再度陷入了些回忆。

在禅院家,不是没有人爱慕过禅院甚尔的外表和实力——或者说,他在禅院家得到的大部分优待,都是来自于女性。

她们会给他吃的喝的还有穿的衣服,会想和他聊天,会想让他亲近她们。

但她们做的很克制,相当克制。

她们甚至不会亲亲他。

从幼年到少年,再到可以称之为青年的外表,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吸引那些妾室、家女还有女仆,但即使被吸引,她们也不会更近一步。

因为他是零咒力的“废物”。

没人想和废物生下孩子,也没人想生下废物的孩子。

这些旧式的家族出来的人,自诩身份高贵,哪怕是仆人都可以比外面的仆人高人一等,拥有强大咒力的瞧不起咒力弱的,咒力弱的瞧不起他这种无咒力的。

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没有人比他强,也没有人尊重他。

在那个家族里,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有“尊重”两个字。或者说,即使他知道普通人之间会相互尊重,也不认为那是一种正确且平等的关系。

在禅院甚尔心里没有平等,也没有尊重。

只有可笑,和更深的可笑。

而小姐……他的弥子,大概是最可笑的一类人。

她和禅院家的人,对他而言完完全全是相反的,完完全全。

禅院甚尔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到底是知道尊重还是不知道,但他知道,她是打从心底里喜爱他,也因此尊重他,把自己作为代价和证明,一言一行,每一个决定,都是在看似不尊重中,尊重着他的不自尊。

禅院甚尔觉得这很奇妙。

一个仿佛学不会尊重的女孩子,偏偏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尊重。

以及,一个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将爱表现出来的大小姐,偏偏将所有能表现出来的爱都明明白白呈现在他面前。

以至于他的身体先一步亲近,告诉他他的想法,然后才是心。

然后他才心动。

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心动的时候,禅院甚尔这个人动心了,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变成了势在必得的结果,完成了猎人和猎物身份的转换。

禅院甚尔知道自己完了。

所以,他要让她也完了。

让这位大小姐只能依赖她、只能靠近他、只能看着他,让她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感觉到安心;只有在他身边,才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到底该怎么把他的大小姐推入深渊,让他的弥子一无所有呢?

禅院甚尔陷入了沉思。

他看向窗外的云。

大片大片红色的、烧起来的云,像是携裹着什么推进岸边,庞大的让人难以抗拒。

像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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