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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金刚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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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江三四百号人,绝大多数都世代农耕,厚重少文,农闲时的消遣基本上与文化扯不上任何关系,勉强能有点文化味道的,就唯有满天乱飞的绰号与浑名了。胖墩那一批人大多都有绰号,尖脑壳、吴疙瘩、黄草墩、刘疤子更堪称杰出代表。

拥有尖脑壳名号的是李亚宁,离胖墩家不远,去台江河,他家是必经之地。其实这个人在出生后的相当长时期内并没有绰号,也没有小名,如果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们总是上他的当、吃他的亏,忍无可忍,在他身上就很有可能创造出从小到大没有绰号的例外。因此,与其他人一生下来就有绰号相比,他是相当的大器晚成。

胖墩对第一次上他的当印象非常深刻,那时候才上学不久,之所以至今难忘,是因为这个当上得不但懊悔不已,还痛彻心扉。

那天班主任宣布班干部名单,应该是艾啟桂的关系,胖墩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父亲的情理之中获得班长一职。上学就有官当,心里那是一个美!但尖脱壳一席话,很快让胖墩心里那个美变成负担:“你美什么美,不就是个班长么,也能把你美成这样?!”

“别不服气,到时候管起你来,可得给我乖点!”

“让你先美两天,苦的时候有得你受!”

“当官哪有受苦的道理,你就眼红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听说过没?写作业,你得带头,打扫卫生,你得带头,班级里最苦最脏最累的活,你是班长,也得带头,关键,学习上更得带头!”

“不会吧?!”

“骗你不是人!你看高年级的,哪个班级打扫卫生不是班长头一个冲在前头?!”

就这样,胖墩官帽子还没来得及捂热,心里就犯起嘀咕: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当个班长还有这么多讲究!带头干活,带头学习,哪一样都足以对心理承受能力构成巨大挑战,思考半天,这样的干部不当也罢!当即找班主任摞挑子:“老师,想来想去,这个班长我还是不当了吧!”

“啊?!”班主任惊讶不已。

“我学习不行,肯定干不好。”担心学习不能带头是最好的理由。

“才开始上学,怎么就知道学习不行了?”班主任问。

“爸爸教我写名字的时候,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才会的。”本来这事说出来非常丢人,为了顺利卸下这个沉重负担,胖墩只好咬着牙豁出去。

“人家想当还来不及呢,只要你认真努力,学习是可以出成绩的。要不,去同你爸爸商量一下?”班主任非常失望。

“不要了,我真干不来这个活!”如果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但胖墩盘算,与其自己干不来,还不如让尖脑壳这家伙受活罪,于是自作聪明补充了一句话,直接把人肠子悔青:“老师,李亚宁的脑子比我好使,他当班长应该挺合适的!”

胖墩当时以为捡到天底下最大的便宜而沾沾自喜,回到家却着着实实挨了一顿尅。艾啟桂在一口气给予“混帐多东西”、“给脸不要脸”、“傻瓜玩意”等口头表扬之后,又额外给了一个巴掌的物质奖励,让他直接感觉到心里委屈得慌!

更令胖墩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班主任竟然真宣布由尖脑壳当班长!而且这家伙自打当上班长后,其表现非但没有一丝难受的样子,却反而有如从头到尾换了一个人,处处张扬,各种嚣张,一天到晚对着人指手画脚,官当得好不神气!虽然这家伙官运不长,一个月后就因为连续几次逃学被撤职查办,但一想到被他骗去那个班长从此不再属于自己,胖墩的小心脏便禁不住一阵一阵收缩!

如果说胖墩吃的这个亏还能够打落牙齿朝肚里咽,相比之下,吴疙瘩上的那个当所造成的影响不亚于惊天丑闻,曾经在台江这所小学轰动一时。

发生那次事件已经三年级,由于年代久远,具体日期早已模糊,只记得是初夏某一天。天气热得很是可以,接下来自习课,几个人想去玩水,又怕班主任杀回马枪犹豫不决。那时班主任已换了一位,叫杨世端,一位又细心又敬业的年轻母亲。吴疙瘩也还暂时没有这名号,大家都叫着他的学名,吴晓锋。

尖脑壳:“我敢肯定她不会来了。”

吴疙瘩:“为什么?”

尖脑壳:“这个时候她该去照看娃娃了,就算要来也没那么快,去整一趟回来完全来得及!”

吴疙瘩:“胖墩去不?”

胖墩:“我哪敢,万一我爸临时来了怎么办?!要去你们去,快去快回,万一杨老师来了我给你们撒谎,就说上茅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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