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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欠债总须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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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莉那件事,按惯例还得有一次公开批判才算了结,但廖祥二骂过一顿便迟迟没有下文,令吴疙瘩忐忑不已。他清楚这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一些来的爽快,省得心里天天挂着难受。然而一天过去没有动静,两天过去还是没有动静,整整十多天都风平浪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非但吴疙瘩想不通,大家也都十分失落,陪着他干着急。吴疙瘩想的是早来早解脱,金刚们却没那么高尚。大家曾经探讨过这个话题,都认为仅仅公开批判还算是乐观估计,往倒霉上想,家里也应该还有一顿揍在等着。大家对看挨揍不感兴趣,对看尿裤子的兴趣倒是旺盛得很。

那段时间吴疙瘩心里着实憋得慌,以至于好一阵不敢痛快玩。每每见他闷闷不乐,大家都会故意消费一番:“疙瘩,你好像有心事呀!”

“有个屁!”

“有屁憋着不放才是个事呢!”

“滚!”

“是不是担心还要挨批呀?”

“不要乱说!咦,那谁,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金刚们轮番上阵,逮着机会就往他的伤口上摸一把,看不到他的洋相,撩拨撩拨他也挺过瘾的。因为都不知道廖祥二和于玲玲已经将那件事私了了,所以大家都在等待,心里甚至比他本人还要着急。然而更叫人意外的是,非但至此以后老师们再也绝口不提,就连李雪莉跟她的父母亲也打算在那件事情上三缄其口,完全放弃向吴疙瘩讨说法的权利。

那天,知道闺女遭人欺负,本来李雪莉的妈妈想上吴疙瘩家里去闹的,然而她的爸爸死活不肯,为此夫妻俩还怄了一会气。

李雪莉的爸爸李维世,妈妈杨兰琴,两个人都是文化大革命前的大学生,很有文化,原本在省城一所大学里当教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知家庭,就算受时代潮流裹挟辗转流落到台江,也足够令人羡慕得眼睛发红。他们一家到来之前,台江的百姓对文化人的认识都还停留在封建皇权阶段,像状元、探花、榜眼、举人、秀才等等,都是在传说中有所耳闻,只有极少数上了年纪、又见过世面的人才见过秀才的模样,神秘得很。他们的来到无异于掀开了那一层纱,不仅使人们有了直接了解文化人的机会,还让人们在思想中直接革了秀才、举人等等的命,人们活学活用,自那以后就把读过书的人统统称作为大学生了,就连小学生也不例外。

命运显然在跟他们开玩笑,不但把一对教授发配到小学里教书,还将这对高级知识分子置于大老粗艾啟桂的领导之下。艾啟桂知道他们的份量,知道他们不过是被命运安排来台江溜一个弯,稍作停顿,等他们对大山里的山岭溪涧、鸟语花香产生感情,他们还得依依不舍回省城去,大学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而且他们的学问还高深得不可想象,几乎让艾啟桂顶礼膜拜,因此艾啟桂对他们恭敬有加,在他们调来没多久,就郑重其事地设家宴招待过。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文化人办事有文化人的思路,懂得面子的重要性,懂得处事周全,更讲究策略和方法。这一点,五大金刚的父母们根本不好比。同样的事要落在五大金刚身上,他们一定是拖家带口直赴仇家,好些的情形是一通骂仗,话不投机就直接用武力来讨伐。

杨兰琴那天先到家,听李雪莉哭诉后气得想要吐血,正要出门,李维世刚巧回家,他问:“这是咋的了?”

杨兰琴怒道:“这帮不要脸的家伙,咱们闺女都没脸见人了!”

和杨兰琴比起来,李维世则要冷静得多。详细询问情况,他认为闹起来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李雪莉更没脸,他说,一,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闹过恶作剧,要是他们事前都能考虑到后果,这帮人就都是神童了,二,就算要吵架,也得吵个棋逢对手,你一个文绉绉的人跟一帮大老粗怎么吵?!三,自家的姑娘被扒裤子,说出去也不是光彩事,闹起来岂不是让满街人看笑话!

杨兰琴虽然被气晕,但到底是知识分子,怄气归怄气,一听这话有理,仍转过身做李雪莉的思想工作,用眼下的流行话来讲,应该算作心理辅导。于是,大人们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面的高度统一,成就了吴疙瘩,也包括尖脑壳和黄草墩好一段时间的太平无事,虽然这种幸运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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