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余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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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你……”

“我为何还要用他祭祀?”

冉逸替他问出了他没能说完的话。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还要用他祭祀?若不是白清颜突然出现,这祭祀完 成了,你岂不是就失去了睢一的自救机会?

“因为你让我去,我怎么能不去啊。”

冉逸的回答声音极轻,却在姬胤的耳边轰鸣。

__你叫我去,我就去了。哪怕是死,也一样。

__就像当年,你让我活下去,我便去了。哪怕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也是一样。

“大燮皇帝陛下?”

“啊……嗯。”

冉尘一声呼唤,叫姬胤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看冉尘,长叹了一 口气。

“对不住。近来事情太多,我才有些走神。”

“无妨。”冉尘微笑着颔首,“我只是有些好奇。最终,你们在塌方的底下经历了些什么?而我皇兄……他最后

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找到了密室的出口。”

他们找到了密室的出□。准确地说,是姬胤找到了密室的出口。因为其余二人,一个因?为脑后受的那一棍而 长久地昏睡着,另一个,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等到终于将那尘封多年的石板暗门推开,外面清冽的空气,叫姬胤彻底松了口气。他在灼目到有些刺目的阳 光中回过头去,却赫然发现,冉逸还清醒着。

只是在安静地看着他。

从暗门投进来的阳光射在他脸上。那张脸上满是血污与泥浆。他的眼睛很亮,注意到了姬胤的目光,他微微 眯起眼睛,向他笑了一笑。

“你哥哥笑起来,与你很像。”

冉尘一愣。从没有任何人对他说,冉逸与他很像。

虽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两个人的神情相差太多。更何况,在那样阴沉又喜怒无常的帝王威势下,几乎无 人敢正视冉逸的眼睛。可此刻听了姬胤的话,冉尘仔细一想,却又在兄长的相貌中处处找到自己的影子。

毕竟是血脉相亲。不论冉逸对他做过什么,这一点是永不能磨灭的。

“这是他留给你的。”

“这是什么?”

冉尘从姬胤手里接过来,慢慢展开。他认得出上面恣肆的字迹。

“皇兄将皇位留给了我?他……”

冉尘沉默一瞬,眼角通红。他的手指将冉逸的圣旨抓出了几道褶皱,

“他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什么……能掩饰什么?他不是说我是个废物,他恨不得杀了我……留着我,也只不过

是为了叫我承受更多的痛苦,不能轻易放我一死了之!他……”

“殿下!”

身后的龙野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冉尘的手。他抬头看向姬胤,眉头微皱,带着敌意。

“你哥哥也许没有你想的那样恨你。或者说,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恨你。”

姬胤无视了龙野。他继续说着,

“你也许不知道。那一日他进行的祭祀,是保住他性命的睢一机会。他有两个选择,用身怀玉瑶功法的人,或 者你这个血肉至亲。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叫他多抗一段时间。”

“最后,他选的是那个玉瑶少年。”

“那少年并没有玉瑶功法。这件事,你哥哥心中是清楚的。”

冉尘看着姬胤。良久,他嘴唇轻轻开合,声音带着寒意。

“你是故意的。”

一一你明知道鹿神医并非修炼玉瑶功法之人,你还告诉我皇兄他是!你知道这会害死他……你是故意的!

姬胤没有否认。他只是微微一笑。

“后来我才知道,就连这一点,他也是清楚的。”

“他知道你是想要送他去死?那他为什么……”

“也许他单纯是不想用你来续命,却又不愿意这一点被你知道。你皇兄是个性子别扭的人,或许到了最后,他 也不想被人觉得是个什么好人。”

“也或许,他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无论如何,这是他留给你的。要不要,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姬胤说完,转身像是想走。身后传来一声,

“等一下!”

姬胤站住了脚步。

“我皇兄他……现在在哪里?”

“你指的是他的尸身,或是他的人?你希望是哪一种?”

“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知道。但我想,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了。

姬胤离开后,冉尘还在原地停留了很久。龙野便在身边沉默地陪伴他。 “龙野,你说皇兄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属下不知。”

“嗯。或许我们谁也猜不到,他究竟想些什么。”

“龙野。他将皇位留给我了。

见龙野不说话,冉尘伸出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近到自己面前。

“你觉得,我该收下这皇位吗?”

“只要你开心就好。”龙野静静地凝视着冉尘的脸,“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好。只要你在就好。”

—天后。

狼邺国文武百官齐聚朝堂之上。出乎意料的是,今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当朝皇帝冉逸,而是从来不愿 意涉足朝堂的冉郡王冉尘。

而接下来出现的一纸诏书解释了这一幕:

据冉郡王说,陛下在寝宫内休憩时,突然遇到地动之灾。千钧一发之际,陛下躲入地下密室中,谁料这一次 地中异动太过猛烈,密室依然没能躲过坍塌的厄运。而陛下因此不幸遇难。

三日后,将为先帝进行国葬。之后全国持续国丧三月,民间不可嫁娶游乐。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三月后,冉尘登基,成为了狼邺帝国的新一任君主。

大燮国与狼邺交界处。

姬胤是在马车上听到冉尘宣布冉逸驾崩,并将在三月后继位的消息的。前来禀报的臣子言辞惶恐,原因是这 位神秘的冉郡王几乎从未出现在狼邺的政治舞台上,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这样的人,成了狼邺这样一个偏僻却又蛮野的国度的君主。旗下还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也难怪,这些臣子会 觉得焦虑。

尤其是有冉逸这个前车之鉴的情况下一一几年前,谁能想到,堂堂玉瑶国,居然会亡在狼邺的铁蹄下?

“无妨。”

姬胤却是面色从容,微微一笑。

“你们照常准备恭贺新皇登基的礼物。其余事情按部就班,全都听从睿亲王安排就好。不必再来问我了。”

那臣子面露疑惑。只是姬胤帝威颇重,又从来是个周到老成的君主,在臣子中威信很高。所以他也没有再多 说什么,很快告辞了。

此刻已经接近黄昏,从车窗望去,残阳如血。姬胤摆弄着自己手边一个小小的瓷瓶。白瓷瓶滚动起来,腹中 一点声音也没有。看来像是空无一物了。

“这次出门前,带了五粒枫丹。最后却还是不够。”

姬胤望向窗外的如血晚霞,微微一笑。

“真的是亏大了啊。”

说完,他将他瓷瓶捻起来,在眼前看了一眼。然后从车窗丟到了外面。一声清脆的破裂声传来。

马车后方,几个侍卫骑着马,看到了这一幕。

“陈哥。”其中一个向另一个嘀咕着,“陛下不回都城,却带着我们一路东行,这是要去哪里啊?”

“陛下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那位姓陈的侍卫也压低了声音,“只不过临行前,他问过我,可曾听说东方有 一个地方叫做林殷。据说那里园林秀美,处处都是曲水流觞,极为风雅。别说是这荒凉偏僻的狼邺,就连我们大 燮都比不上。”

“还有这种好地方?”

“有啊。你知道我们陛下有一座行宫,就是仿照林殷城风格建造的吗?多少年前,还曾经举办过一场盛会,招 待了许多别国来的少年贵族们呢。”

“啊……那场盛会,我倒是听说过。你这样一说我就知道了,那个行宫里有一座房舍,最后赏给了上一任侍卫

长萧大哥。对不对?”

“就你小子机灵!”

年轻些的侍卫被陈侍卫在脑袋上拍了一下,嘿嘿笑了起来。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陛下就算想出去散散心,干嘛走得这样急?就好像晚一些……就来不及了一样。”他又回头看了看,“还有,

那后面马车里,到底是什么?”

这事情搁在他心里挺久了。除了陛下自己的马车,车队里还有一辆一模一样的。若说是坐人的吧,这么久就 从没见过有人从里面出来,甚至连动静也没有一声。只是他们陛下每日都会进去呆许久,连饭菜都是自己带着进 去吃。

若说里面没有人吧……陛下自己呆在这个空荡荡的马车做什么?而且从来不许旁人进去,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小子……若是陛下想让你知道,早就派你进去看看了!”

脑袋后面又是一下子,陈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当好你的差就是了!”

车队继续向前,向着林殷前进。除了姬胤自己,没人知道后方那辆马车里载着的是什么,是谁,那人是死是 活。

也没人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是通往救赎、新生、希望,亦或是一一 永不可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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