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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赤兔马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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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的风云动荡日久,却始终没有大事发生。
在这里,有人沉默的死去,其他人却沉默的活着,人们在这漩涡的中心,像是被迷雾笼罩着,世界仍在运转与前进,境况却有些诡异的维持着,但就这么绵延的紧张与等待中,谁又不感到疲劳呢?
吕布身在其中,自然也是如此,但,他又不止如此。
此时,是他临出门时。
只见那吕布头顶紫金三叉冠,体罩红棉袍,身披兽面连环铠,提着的正是那柄天下无双的方天画戟,自府内大步流星的向外走来。
可他走着走着,却忽的停驻在门前,这一顿,不知有没有人细细的观察他持着方天画戟的手那若有若无的轻微颤抖,这却是他内心状态的外线,而现在,当他自己不自禁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紧紧一握手中的兵刃,他的神情已然重新变作坚决。
对于世间的武者来说,掌中钢铁的冰凉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反馈,几乎可以说是他们在所有行事之前的真正起手式。
这次,自然也是一种起手式。
可临门之前,吕布也不由踌躇一时,但这也不奇怪,人若以性命相赌,本就大抵如此。
但他能立足于天下,毕竟有着非凡的本领作为资本,而武力既然是他博取地位的最大依仗,当那方天画戟的寒光一烁,已经足以昭示他在这一局赌胜的信心。
只见那吕布不但身形威武,声音也是雄壮洪亮,他仿佛为了掩盖犹豫,给出了一个出门前驻步的理由,向左右道:
“恩?我的赤兔怎么还没到,马夫呢,还不快些牵我赤兔马来!”
吕布的手下虽是没有把赤兔马及早牵来,却仿佛自有其原因,一身着灰布衣的奴仆越众而出,先是拱手一礼,然后解释道:
“回将军,将军的赤兔宝马今日有些反常,竟不许小人们靠近,刚才马夫本来要牵赤兔马来,不料将军的赤兔马翻腾不止,一下子把马夫踢倒,故才如此,我等小人无能,恐怕要请将军亲自去牵赤兔马才行了。”
吕布微微皱眉,威声道:“是不是你们没有好好喂我的赤兔,才惹得它发火?”
那灰衣奴仆连忙下跪叫屈,携着几个马夫,连说些“小人岂敢如此?”“小人哪里敢呐。”这样的话。
而吕布心中有事,也是不想耽搁,便随意地挥挥手道:
“算了,谅你们也不敢,起来吧,我自去牵赤兔罢。”
..........
方到马棚,吕布便看到他的赤兔马正喘着粗浓白气,一副不安焦躁的样子,而赤兔一见到主人来,立时便昂着马首向吕布嘶鸣了数声,像是在示意,又像是提醒着什么。
吕布甚是珍爱这匹宝马,见状连忙上前轻抚马的颈子,温声道:“赤兔,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赤兔马顺着吕布的抚摸打个喷鼻,回答却是低吼一声。
吕布不解其意,绕着赤兔马,细细的察看马嘴马身,却没发现什么不妥,赤兔马依然那么高大强壮,生命力强大的如一团烈烈燃烧的炽火,便轻轻拍着赤兔马的头道:
“赤兔啊,我今日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干,若是成了,我将得到巨大的好处,但这件事也颇有风险。嘿,赤兔,虽然此事的成算远过于失败,可是万一我失败了,就靠你来保我脱逃了。恩,若是你嫌马夫照顾的不好,等这件事完了,我便找一大堆的灵花仙草,亲自喂你几天怎么样?好了,先不要闹了,现在就跟我走吧。”
赤兔马神异非常,似乎明白吕布的意思,虽然不断地打着喷鼻摇头摆尾,但还是由着吕布抓着缰绳,牵出了马棚。
而吕布见赤兔马虽有异常却仍是听话,便大笑一声翻身上马,手提着方天画戟,策动着赤兔向外去了。
..........
既然赤兔马的事解决了,自然就轮到其他。
西京的宽阔街道上,吕布骑着赤兔马,引着百十亲兵向着宫廷进发。
这一行走的不快不慢,速度本是由领头的吕布决定,而他在马上虽然直着腰背目视前方,却时而抚着下颌,他似在思考什么。
忽然,吕布猛地回过头来向着身后的人们环顾一圈,然后一望之下,满眼是自己麾下那些骁勇善战的西凉铁骑兵与西凉猛卒,他却好像并未看见想要的,微微地摇了摇头。
吕布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一向居于人下为一将才,战得多,想得少,直到眼下面对着关乎性命身家的重大事情,不自觉的产生犹疑,经历无数的战斗所塑造的强悍意志竟然也不能平息解决,到这时,他才体会到纯粹力量的局限。
他以往从不在乎李儒那样的人,只以为攻城立功靠的是自己这样的大将,现在才觉出有个军师的必要之处。
想到这里,吕布盘算着以后一定要找个好谋主来出谋划策,至于现在,全西京的人都知道自己与董卓嫌隙已生,董卓当时还不顾情面想要掷戟欲杀自己,就算有所谓的父子之情,也随着那一戟烟消云散了,哼,不先出手解决董卓,恐怕就轮到董卓解决他吕布自己了。
唉,还好想杀董卓的不止一个,自己还可以相信同样痛恨董卓的王允谋划。
吕布在马上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动作变成了单手拉着缰绳,双腿也不夹紧马腹,放松的自然在两边一垂。
此时,他对赤兔马的操控放松极了,这在平时是毫无影响,赤兔马本有灵性,自然会驮着他去想去的地方,可是今日的赤兔马在早晨就有异常之举,这也未尝不能说是某种预兆,但吕布却没有在乎,那么现在的轻松,便有待商榷了。
果然,由于吕布走在一行的最前,便没有人发现赤兔马的双目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的红色焦躁之意,只见赤兔马突然高声嘶鸣一声,双前蹄蓦的一蹬,若蹈云踏燕般直立起身,吕布本处于略略出神之中,一个不防备,立时便被赤兔马向后颠下身来。
但吕布纵然被稳稳地颠下马来,轻易使一个翻身便不至摔倒在地上,而这也令他立刻回神,一横臂膀止住身后的骑兵来上前查看,然后目视前方赤兔,一边迅速地吩咐道:
“你们别动,保持阵型,我没事。吕大,你去领一队士兵在周围巡曳一圈,看看有没有埋伏。其他人暂且原地待命,我先看看赤兔怎么样?”
吕布命令一下,麾下士兵便尽皆听从,骚乱即止。
但赤兔马那如被勒紧缰绳之后的骤停一跃后,动作却不停止,在原地摇头晃脑的胡乱踢踏了地面一番,可吕布命令下过,要来查看它时,赤兔马却如惊马一般,瞬间扬蹄起速,向前跑去。
吕布心中大异,自觉莫名非常,向着那奔逸的赤兔马大叫道:
“赤兔!赤兔!你去哪里赤兔!”
这一下子打乱了吕布的部署,赤兔马无故奔逃,他到底追是不追?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过多犹豫,赤兔乃是举世闻名的马中第一,正好配自己天下无双的名声,怎能轻易放弃?
于是吕布让一个手下让出马来,一跃跨上那匹手下的灰马去追赤兔,同时吩咐道:“我在前追赤兔,你们在后面渐渐跟着就是。”
听将军如此说,他麾下的士兵当即哄然应诺,起步追赶前方的将军。
可吕布骑术高超,独在前方匹马啸风,他的部下虽然紧紧跟随,也只能眼看着吕布快马追赤兔去,然后随着几番的楼沿高低,街道左移右转,一会儿之后不见踪影。
.........
对于骑术这件事,人的技巧虽然有高下,但最重要的依然是马本身的天赋。
赤兔马既然已惊,再不听它的主人吕布的命令,当然也就不会故意减速来等待他,所以吕布虽然确定自己并没有追丢,却也只能落在后面吃灰。
“哒哒哒”,“哒哒哒哒”
吕布一勒缰绳,胯下灰马双前蹄一腾又落,人立之后已然停下。
他当然应该停下,因为赤兔马已经在前面停下。
只见赤兔马仍在焦躁的摇头喷鼻,在一棵柳树周围团团乱转,马蹄下的草地上已经有了一片乱蹄印,却在一个道士装扮的年轻人控制之下脱困不出。
那道士头顶银丝方冠,身罩花饰黑袍,掌中一条不粗不细的四尺有余的长柳枝,正潇洒的搔挑赤兔马的躯干各处,而赤兔马有时想要咬他,却总被那柳枝打到身上各处,不自觉改变动作,以至于每每咬空,气的又蹈又跳........
“喂,那道士.......”
吕布喊了半句便立刻下马,然后快步走了过来,一手伸出压向赤兔马的颈背处,这一下,饶是赤兔马处于不安分的跳来跳去之中也不能躲避,被吕布一掌抓实摁停在原地,他另一手也是立刻扯住了赤兔马的缰绳。
这吕布真是天生神力,只是两下子就把赤兔马控制住了,而一旁的黑袍道士对这事却是冷眼观之,面上挂着一丝微笑,而不知何时早扔掉了那柳枝。
这时吕布才好正式开口:
“多谢道士帮我停下赤兔,只是,不知道兄是何方人士,有着如此手段,我怎么好像从未见过?”
黑袍道士轻一拂袖,却道:“某本是初出山门,将军没见过实属平常。只是马中赤兔,应是灵性十足,知祸福,能护主,怎么现在倒像是性灵蒙昧,如此狂蛮?”
吕布闻言双眉一皱,略一拱手道:“还请道兄指教。”
黑袍道士却微微一笑道:“阁下与某素昧平生,谈何指教,将军但请自去罢了。”
道士话音一落,那吕布掌下的从刚才就一直安静的赤兔马忽然奋力一挣,将吕布都带的失去平衡向前倾了一步,只见赤兔一下子撞到了道士身旁那棵柳树,吃力之下却瞬间显出委顿,马口吐出一大滩鲜血。
而那那柳树也摇晃起来,在这一撞之下竟然开始栽倒,这异状使得吕布瞬间大叫一声再次抓住赤兔马,而黑袍道士却立刻上前去查看柳树。
只听道士细细的看着柳树横断之处,又回头看一眼吐血的赤兔马,口中喃喃道:
“赤兔见赤,柳树不柳,此乃凶兆啊”。
这般情状下,吕布已是惊疑不定,看着半跪着喘着粗气的赤兔马,再回头想问那道士时,却发现道士竟在这一眨眼间消失不见!
竟然如此,联想到之前的异状,本就心怀暗事的吕布不禁眼中瞳孔一缩,背生寒栗之意,只觉整个人如被无边的惊悚包围。
.........
良久,吕布麾下的士兵们到了,但他们还未开口,就听见吕布缓缓的说道:“吕大,你现在去董太师处,就说请恕吕布今日身体抱恙,不能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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