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顾渊抬起头，定定看了她一眼，苦涩一笑，“嫂子，我当然不会放弃，就是觉得我爸实在对不住我哥，每次我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想让他待我像以前一样，我就觉得自己好自私，我这心里就难受得像有人拿铁锤砸我的心口，可我又不想跟他形同陌路，他是我哥，唯一的哥，我不想跟他生分。”
顾渊之前给陆晚的印象，是不像许昭远温润如玉，也不像顾景离矜贵威严，就像个长不大的没心的大男孩，阳光外向、礼貌柔软，跟下人也能打成一片，一点公子哥的架子都没有。
看到他这副模样，陆晚心里挺震撼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那是顾景离和他们的家事，她不清楚就不好随便参言。
顾渊没有让自己一直处于一种沮丧的状态里，很快就振作起来，没心没肺地笑道：“嫂子，谢谢你做的菜，是我这些年吃到过最好吃的菜，听说你在海市开了一家餐厅，有空我一定要去。”
“只要你对你哥一直是这样的心，我随时欢迎你来。”陆晚说得很直接，心底的想法没有一丝隐藏。
顾渊一愣，随即又笑道：“嫂子，你不愧是我哥看上的女人。若是换作别的女人，要么虚伪的说漂亮话，要么直接对我不屑一顾，你真……”他拧眉想了一下，才想出来形容她词：“特别的。”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陆晚站起来，“我要过去了，你走不走？”
顾渊立刻站起来，既亲近又保持着男女之间该有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对了，今天谢谢你帮我送兮兮回家。”陆晚道。
“能为嫂子效劳是我的荣幸，不过……”顾渊撇了撇嘴，在陆晚看过来后双眉一挑，继续道：“那丫头的脾气跟你比可差太远了，我好心送她，怕她无聊就多问了两句，她就……”
等了一会儿没下文，陆晚转过去，“她就什么？”
顾渊摆摆手，“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说完觉得这话可能会得罪其他女人，便又赶紧补救道：“嫂子，她是小女子，您是帼国不让须眉，跟她不是一个档次的。”
陆晚忍不住笑了下，“我做了什么，怎么就成了帼国女英雄了？”
“你能让我们澜市的活阎王，商界第一难搞的顾景离顾大总裁，对你死心踏地至死不渝，你不是帼国英雄是什么？”顾渊夸张地睁大眼睛，好让眼神表达得更真挚一点。
“这天底下的事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我曾经以为像我哥那样龟毛的男人，注定与爱情无缘，没想到他不但找到了，还特别幸福，我好羡慕啊。”
这话陆晚没法接，也不想跟贫，便又扯回上一个话题，“以后不许说我朋友的坏话，跟谁都不行。”
顾渊险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收起羡慕的表情，砸吧下嘴巴，乖巧地应道：“好，既然嫂子你说话了，我自当遵命。”
陆晚点头，继续往前走。
快到灵堂了，两人没再说话，神情肃穆地走进去。
顾景离一只脚跪在地上，正在往盆里添纸钱，俊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庄重严肃，周身萦绕着一股浓烈的悲伤之情。
顾渊的脸上亦是不见了刚才的漫不经心，从他的眼神、周身，都能看得出他有多难过。
大概他和顾景离一样，心里明明对顾昊天的离开伤心不已，表面上却要装得若无其事。
陆晚不知道听谁说过，表面上看上去越是薄情的人，其实才是最深情的。
顾渊走到盆前，双膝跪地，一起烧纸钱。
兄弟俩都没有说话，哀婉的灵堂里，空气里都是伤感。
陆晚轻悄悄地退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他们跟顾昊天做最后的道别。
“陆小姐，先生让我送你回去休息。”龙二走到她身后，轻声道。
陆晚回头看了一眼灵堂，“好，走吧。”
灵堂的布置，全是黑与白，烛火微闪，纸钱烧得呼呼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纸钱烧完顾景离就站了起来。
顾渊还是跪着，直愣愣地看着棺材，清亮的嗓音里夹着浓到化不开的伤感，低低道：“哥，你说像爷爷这样的人，死后能到天堂吗？”
他其实想问，像爷爷那样做过很多错事的人，死后会遭到惩罚吗？
这样问似乎太不孝，而且他也问不出口。
顾景离知道他是太过伤心，也是因为太担心，才会害怕真的有地狱。
半晌，顾景离道：“不会。”
他的声音虽然很淡很淡，却莫名有一种让人信服的魔力，顾渊缓缓站起来，咧开嘴笑了下，“哥，我信你，你说不会就一定不会。”
从小到大，顾渊最信任的人，不是父亲顾诚，也不是母亲，更不是顾昊天，他最相信的人从来都只是顾景离。
顾景离最看不得顾渊那种坦然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清澈眼神，他沉默转身。
“哥，白天你站了一天，晚上我来守，你去休息好不好？”顾渊诚恳道。
顾景离怕守不住坚持，默默离开。
不过他今晚又失眠了，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只披一件外套，鬼使神差地走到灵堂。
顾渊跪坐在摆放祭品的桌脚下，脑袋一晃一晃地打瞌睡。
顾景离出去，小声命人去拿条毯子来，待送来后亲手拿去给他披上，又站了近半个小时才回屋休息。
……
次日一早，顾渊被外头的响起惊醒，他坐在地上，背靠在桌柱子上，身上盖着一个薄毯子，现在稍微一动，四肢就麻得慌，他只得先慢慢地活动。
听到外头管家说道：“先生，下葬的事宜已经安排妥当，陆小姐做好了饭，趁还有时间您快去吃些吧，八点一刻才出发。”
顾景离道：“你再去检查一遍，千万不要漏掉什么东西。顺便把龙二叫来。”
金福的脚步声远去一会儿，龙二就过来了。
“先生，有什么吩咐？”
顾景离又道：“你去安排一下，我不想在葬礼上看到任何一家媒体。还有顾诚，你去告诉他，若是他还想在葬礼上闹事，就不必去了，否则我对他不客气。”
龙二道是，离开。
顾景离看了一眼灵堂，都打算去吃饭了，心里略微挣扎，还是一脚踏进来。
顾渊怕他看到自己醒来听到他说父亲的那句话，闭上眼睛装睡。
顾景离走到他身边，大约过了一分钟才伸手推了他一下，“起来。”
顾渊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一脸吓到了的样子，急忙道：“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顾景离转身便走。
顾渊抓住他的手，“哎哟，哥，我脚麻了，扶我一把。”
顾景离本想甩开他的手，到底还是没那么做，一个用力便将人从地上扯起来，然而他还不放手，顾景离皱了皱眉，冷声道：“放手。”
“不行，还麻呢，你要么扶我，要么你背我，反正我是不能自己走了。”顾渊像小时候一样耍赖。
顾景离没好气地甩开他，“还是这么幼稚，懒得理你。”
顾渊知道他要去吃早饭，不管顾景离脸有多黑，就像长在他身上的尾巴一样，就是跟着。
陆晚这次提前准备了三副碗筷，果然看到那条尾巴一路跟进来。
三人吃过早饭，已经七点四十分，管家过来请他们，说是要做准备了。
他们一起去到灵堂，一个穿着黄袍的道士对他们行了礼，就开始做法了。
做到一半顾诚才匆匆赶来，一身刺鼻的酒味，态度也不好，就被顾景离让龙二给赶了出去。
最后一步是盖上棺材盖后用七寸长的钉子，钉住棺材。
按习俗，需得要儿子来敲进去。
顾渊去叫顾诚进来，他不肯来，还说要顾景离亲自去请，好说歹说就是要拿乔，顾渊一气之下便自己进来，接过道士手上的铁锤，拿到顾景离面前，道：“哥，就当他不在了，你是长孙，你来钉。”
顾景离接过来过去拿钉子。
道士挡住他，“顾先生，这不合规矩呀。”
“我说的话就是规矩，让开。”顾景离冷声道。
道士对顾景离的名声早有所耳闻，尽道士之责劝过后便让到一边，开始念一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
顾景离将七寸长的钉子，一颗颗地砸进棺材板里。
那沉重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像是砸在他和顾渊的心里，这一盖上，真的意味着永别了。
顾景离还能忍得住，伤心也好，不舍也好，都往肚子里咽。顾渊实在忍不住，像个孩子一个抽泣，哭得陆晚都跟着红了眼睛。
陆晚小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
“嫂子，我好后悔，后悔没有多回来看看他，后悔不听他的话，后悔每次都把他气得跳脚……”顾渊越说越伤心，竟是不能自控，从小声抽泣到哽咽，最后大声哭出来。
顾景离钉完最后一颗，把铁锤给管家，示意他可以下一步了，然后口是心非教训道：“别哭了，他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是真的孝顺，就别再外面瞎混了，做出点成绩来，别给他丢脸。”
顾渊收住哭声，张臂抱住顾景离，“哥，我不孝，我对不起爷爷。”